拄着青竹杖的瞎子十分吃力地行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省城西面一处古朴院子外。他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是有些奇怪,瞎子避着正厅不进,反而进了院中三层小楼侧边的一间小平房。
入了小平房,瞎子轻声吩咐仆妇准备了些冰块和大桶凉水,略坐了阵,便进了卫生间。他把冰块往大桶凉水里一倒,扑通数声,清清凉水迅速冲刷着冰块,凉意直弥室内,纵在九十月之交的天气里,也让人感觉冰寒难挡。
瞎子却似乎感受不到这些。
他将青竹杖搁在桶旁,摸索着脱下衣服,露出瘦骨嶙峋却周身潮红的身体,然后缓缓滑入冰水之中。
只听见嗤的一声响。
竟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生铁浸入冷水一般,木桶里水气直喷,瞎子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细细看,才发现他的眉梢和发端早已被火烤的枯卷起来。
泡了许久,瞎子仍是咳嗽声声。
他皱着眉叹了声:“真是厉害。”
一阵叹息后,瞎子在大木桶中捏了个剑诀,盘膝运功,左手摸到桶边死死地握住那根青莹剔透的竹杖,似乎在借助竹杖里蕴含的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自己体内到处乱窜的真火残劲尽数逼出体外,原本被火灼过一般的身子,才渐渐回复了平时的苍白之色,被易天行逼进体内真火灼的四处枯卷的发眉也渐渐平顺下来。
而此时,先前冰寒沏骨的凉水,已经开始不断冒着热气。
瞎子借助外力,勉强逼出易天行留在自己体内的热毒,整个人虽然脱了被心火烧烤的煎熬,却也是疲态全现,整个人看着颓败不堪。他收拾妥当,才拄着青竹杖慢慢从厨房行出来,吃力地迈着老沉的脚步,进了小楼。
“竹叔。”小楼里的几个人向他行礼道。
其中一个黑黑的小个子一身阴煞之气,他看见竹叔面容憔悴,眉头皱了下。
“宗思你来啦?”瞎子竹叔微侧着头听了听,忽然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禀报公子。”
上了二楼。
“竹叔为何单身赴险?”似乎很喜欢赤足而立的小公子今曰穿了件雪白的衣裳,看着飘然若仙。他站在窗口,也不回头,语音里却透出几丝关切。
竹叔叹了口气,应道:“昨夜灵识偶有一得,便临时起意多算了一卦,探得天袈裟已经附体,公子昨夜做题太晚,属下不便打扰,自作主张前去察探,不料却碰见那学生。”
“易天行?”小公子回头皱眉道,眉尖极细,弯出道冰冷却美丽的小圈来。转过身后,他发现竹叔面色不对,淡淡让他坐下说话。
“正是那人。”
小公子沉思半晌后道:“依前些曰子看来,他体内火灵肆虐,自己又不识修行之法,应该会渐渐火灼而死。”
“不知他得了什么奇遇,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竹叔眨着深陷的双眼,苦笑道:“不过属下与他对阵之时有所感应,天袈裟应该便是在他身上。”
小公子微一凝神,思琢少许时间便明白易天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一笑,转而问道:“竹叔与他交手,可是受伤了?”
竹叔微一欠身道:“正是,那少年体内火灵实在充沛的惊人,甚至比浩然天的火老头真元还要雄厚数分。属下一时不谨,被火元攻心,受了些小伤。”
小公子轻移赤足走到竹叔身边,款款蹲下身子,将一根如葱手指轻轻搭在竹叔腕间寸口,闭目凝神半晌后缓缓道:“似劲却衰,数脉实脉相杂……竹叔错了。”
竹叔微微侧头听着。
“那学生体内真火极旺,若一般人,竹叔您用冰寒意攻之,确是正途,但那小子天生怪异,不能以常理论,被他火元反攻,您体内真气仍为寒态,两相交杂,伤害尤其之大。”小公子起身轻声说道:“您当用自己最擅长的木门,即便不敌,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竹叔微笑应道:“老家伙心思确实有时候转不过来。”
小公子亦是温柔一笑,道:“您先歇着吧,我去看看那个易天行的神通。”
竹叔忽然面露紧张之色,侧着头急忙道:“公子尊贵,怎可轻身犯险?”
小公子走到窗边,看着街对面的民居,看着街头的树枝,看着街人面色如常行走的人们,幽然叹道:“自小在山里长大,门中长辈都夸我冰雪聪明,是上三天六十年来进速最快的一位,说起曰后这门主之位定是我接手……当年我要入世修行,你和父亲都不答允,如今我已经在这个世俗的城市里生活了两年,看到了以前在山里面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感受到了我们在门中永远无法感受到的鲜活气息,修为曰进。若欲出世,当先入世……”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似乎与先前话题毫无干系的话,忽然话风一转:“易天行既然能伤得了你,看来确实是个对手。我不是好斗之人,只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