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爹狠狠地抽了口烟,说:“礼不礼的我倒不在乎,钱家送来多少礼我都会给石榴当嫁妆陪到钱家去,是不会留着给儿子的。虽说我家石伢子过两年也要成亲了,但我家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和粮,娶房媳妇不是难事,我家又不像别人家养了四五个儿子,到了分家时能为一把椅子一个瓷碗都能打起架,我家就一个儿子用不着分家,而且我和石榴她娘还特意存了一些细软给石榴打首饰,就是希望她到了婆家能被人瞧得起。若是下个月就着急办喜事,我怕别人会笑话石榴,被人说三道四,指不定钱家将来也会因为这个不看重我家石榴,还以为我家石榴盼着嫁人哩。”
媒婆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真的没想到田家竟然舍得给女儿这么多陪嫁,虽说每个村里都有几户人家存了一些细软,但都是用来给儿子娶媳妇的,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要给闺女当嫁妆的。
她双掌用力一合,拍得“啪”的一声响,“哎哟,田老爹,你可得把那颗心放进肚子里去,钱家绝对是看重石榴的,咱们殷山镇乃到至整个清河县,只要是乡下的人家,能请大红轿去迎亲的可是少之又少,钱家说只要你家同意了,他家就会请四抬大轿来抬石榴过去,风风光光的怎么会被人家瞧不起呢?”
田老爹和林氏听了心头一喜,石榴若是能坐大红轿嫁到钱家,那的确是够风光的啊!要知道桃花村那么多姑娘,因为模样大都长得好看,嫁的人家可都算富足的,但也没哪个能坐得上四抬大轿的,有的是坐牛车,有的干脆是走着嫁到婆家。
媒婆瞧见他们俩那般喜色的神情就知道这事说得差不多了,便趁热打铁地说:“枫哥儿脾性可好了,他逢人都是笑眯眯的,还动不动就说‘你好,你好’,他这可是随时都在祝福大家能把日子过得好呢,多善良的孩子。”
经媒婆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田老爹和林氏就点头了。石榴得知爹娘同意了,现在才有了一点羞涩之心,都不太好意思出来送媒婆了。
媒婆抬腿走时,听见石榴跑出灶屋对她的爹娘说:“咱家今晚煮花生吃好不好,煮三斤!”
媒婆回头远远地瞧了瞧石榴那浑圆的身段,忍不住小声道,“还真是个吃货。”
媒婆到钱家村时天已经黑了,钱家人正围在桌子边吃饭,钱家一共有七口人,除了钱家老两口和钱枫,再就是钱枫他的大哥一家四口。钱枫大哥名叫钱桐,他八年前就娶了婆娘,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钱枫听媒婆说田家已经同意下个月把石榴嫁给他,他顿时一下跳了起来,“谁说下个月我要娶那个什么田石榴了,还甜葡萄呢,我得去看一眼她才行,婚姻大事可不能当儿戏的!”
媒婆见钱枫长得高高大大,还一脸的怪神情,吓得她直后退。钱老爹见媒婆怕钱枫,便去房里拿了三斤白糖给媒婆,媒婆搂着糖便跑了,一边跑一边慌神地嘀咕,天哪,这桩媒可真是不好做,一个是又憨又蠢的吃货,一个是一身怪毛病的懒骨头,她这个当媒婆的还真是了不得,竟然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对了。
钱枫放下碗就要出门,被他的爹娘和大哥钱桐给拉了回来。
钱枫他娘杨氏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的儿啊,你以前见过石榴的,之前你也同意娶她,怎么现在又寻思要去见她?左右不过一个月的事,待她进了你的洞房,你想怎么见都行的。”
钱枫跳脚,“哎哟我的老娘,你还不兴我记性不好啊,石榴长成啥样我早忘了,上回是听你和爹说她已经十八岁了我才点头的,因为你们说别的姑娘都只有十四五岁,还未成年呢,而且人家爹娘也都不同意。可现在我一想,不对啊,我连石榴长啥样都忘了,哪能稀里糊涂地就把她娶回家?”
这时钱枫的大嫂葛氏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二弟,你还让不让一家人吃饭了,哪有还没成亲就去见人家姑娘的?啥叫未成年不成年的,姑娘有个十二三岁就洗了身子,十四五岁早就是大人了。再说了,难道你当订亲是放屁啊,既然订下了迟早是要成亲的,晚成亲不如早成亲,你这一身臭毛病有人愿意嫁给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干啥?你赶紧娶亲,娶了后就分家,跟你这种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真是受罪!”
钱枫听了不服气,一脚踩在凳子上,纳闷地问:“大嫂,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怎么就受罪了,这盘大盘鸡还是我做的呢!”
葛氏站起来双手叉腰,“你还好意思拿鸡说事,这只母鸡是家里唯一能下蛋的,你趁爹娘不在家竟然把它下锅煮了,家里以后连鸡蛋都吃不上,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钱枫急赤白咧地说:“家里都半个多月没开荤了,我煮只鸡又怎么了,我瞧着还算你吃得最多呢!”
“好了好了!”钱老爹瞪着钱枫,“哪有小叔子跟大嫂吵架的,真是不像话!”
钱桐也拉着葛氏,小声地说:“你别吵了,刚才你不也说这鸡做得好吃么?”
葛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钱桐一脚,钱桐疼得直咧嘴,然后没吭声了。
杨氏拉着她儿子钱枫坐下了,说:“你先把自己做的大盘鸡吃完再说!”然后她瞥了一眼葛氏,“分家就分家,老二娶了石榴后未必就会比你们过得差,听说石榴干活抵得上一个大男人哩!”
葛氏撇嘴没说话,钱枫却惊得张大了嘴巴,一个女人干活能抵得上一个大男人,那会长成啥模样啊,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大力士的形象,接着又想象出一个女汉子的模样,好像无论怎么想象都不太像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他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