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很快端着一碗老鸭汤过来递给墨画:“你小心些吧,若是姑爷身边的两个小厮拦下你,你就放弃吧。”墨画莞尔一笑,道了声谢,接过老鸭汤朝着正院而去。她方才注意过,那个默然离开去冰库那边,正院只剩下的静然忙着招呼人,姑爷去了书房。她走到正院的垂花门前,探头朝里张望,见静然正背对着整理院中搁着的樱桃。她心中一喜,稳住心神,悄悄进去院中,她脚步轻,静然忙着挑选樱桃,只有送樱桃来的铺子掌柜见到她。见她穿着一身葱绿色缠枝花的小袄,还是缎面的,以为是府上体面的丫鬟,就没吭声,低头帮着挑樱桃。墨画心惊肉跳的来到书房外,拍了拍胸口,好在一切顺利。她抬手敲响房门,里头的燕屼还以为是小厮,便道:“进来吧。”房门应声而开,燕屼抬头,见是个面生的丫鬟,眉清目秀,低眉顺目,满脸绯红的捧着一碗汤水走过来,因着端着汤,她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书案旁才柔声说道:“姑爷,奴婢给您炖了老鸭汤,姑爷可要喝一些。”燕屼面色淡淡的,问她:“你怎么进来的?”墨画娇声道:“奴婢是来送汤的,平日姑爷散值后总要用一碗汤,奴婢送来的时候静然正忙着,奴婢不好打扰他,便逾越了,亲自送了汤进来。”她半垂着头,露出尖尖的下巴。今日特意穿着一身窄腰的小袄,显得胸脯鼓鼓,腰肢细细。说完见姑爷半晌不语,大胆抬头,姑爷沉沉的望着她,她心跳加快。燕屼道:“汤搁在这里,你出去。”一个费尽心机想爬他床的丫鬟,他连话都不想多问,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人,一会儿让默然把人拉出去发卖了就是。姑爷竟没恼她,墨画心里一喜,走过去把汤碗搁在书案上,见姑爷写着什么,她不识字,看不懂,大着胆子道:“姑爷,可要奴婢伺候您。”燕屼终于抬头,面容平静,他问:“谁让你来伺候我的?”墨画心中一动,羞赧道:“是当初来京城时,大奶奶让奴婢伺候姑爷,说,说是姑爷身边不能没个人……”她这话说的已经够明显的。她站在书案旁边,离姑爷有些近,能够问见姑爷身上的味道,掺杂着墨香与干净的胰子香味,她觉得身子都有些发软起来。燕屼神情终于有些变化,眉峰微冷,他道:“出去。”墨画惊愕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姑爷……”“来人!”燕屼皱眉,伸手把搁在桌案上的汤碗拂落,砰的一声响,瓷片和老鸭汤落一地,满地狼藉,刹那间,老鸭汤的香气在房里弥漫开来。外头的静然听见声音,忙小跑着过来,推门而入,见书案旁边站着一位脸颊发白的丫鬟,他也给吓着一跳,忙上前道:“姑爷,是奴才不好,没把门看住。”他认识这丫鬟,当初随着姑爷来京时带着的丫鬟,不过姑爷不必她们伺候,分在外院,这会儿却跑到书房来,显然是方才趁着他不备偷偷溜进来的。这样的丫鬟,心思明显的很,静然心里不屑。燕屼冷冰冰的道:“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这个擅闯主子书房的丫鬟立刻拉出去发卖掉。”“姑爷,奴婢……”墨画脸色苍白,怎么都想不到舍弃脸面会换这样一个下场。静然连剩余求饶的话都不给她机会说完,上前捂着嘴巴把人拖出去。正好默然取冰块过来,见状问了怎么回事,静然简单把事情说一遍,默然脸色慎重起来,“这丫鬟交给我吧,这就让人捆起来,爷书房里头,你进去收拾干净,下次可要注意些,这次是我们疏忽了。”正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伺候着,实在人手不够。他们也没想到有丫鬟这么胆大,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静然点头,把丫鬟交给默然,进书房里收拾起来。默然喊来粗使婆子,把人捆了带下去,等着明儿直接卖到牙婆子那儿。这种爬主子床的丫鬟,卖的时候都会特意说一声,牙婆子再把人卖掉时就不给她们好去处,省得又爬人家主子的床。外头整理樱桃的掌柜没敢多话,这可是状元郎的府上,怕是这丫鬟想谋富贵,结果失败了。外头奴才们处理事情,燕屼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执笔给婳婳写信,到末尾问她:“为夫这边的有个丫鬟,可是你让她来伺候为夫的?”他自然晓得不是婳婳让她来,是岳父岳母怕他血气方刚身边没人会胡来,被他预备的通房丫头。所以一来京城就让人把她们分到外院去。不过到底有些在意这丫鬟说的话,想问问婳婳。翌日一早,默然让牙婆子上门把墨画给领走,荷香躲在外院瑟瑟发抖,她也仰慕姑爷,却再无半点心思。五月过了没几天,姜婳收到从邑安城送来的大樱桃和燕屼的书信。送来的樱桃颜色深红,用冰块镇着,一路上怕是换过几次冰,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姜婳让丫鬟洗了一碟子送到房里,余下的分到谨兰院给爹娘和妹妹们尝尝,又给金禧阁的何氏送些过去,还特意告诉何氏,是阿屼让人送来给她吃的。喜的何氏笑意连连。还剩不少樱桃,姜婳让丫鬟把剩余的放冰库保存着,冰窖里储存大量冰块,一般食物可放在里头保鲜。樱桃洗好,花开富贵白金盘上头搁着一粒粒娇艳欲滴饱满的大樱桃,姜婳坐在榻上靠在迎枕上,懒洋洋的模样,伸出白玉般手指拈了颗樱桃入口,深红色的樱桃衬的她的唇色娇艳可口。樱桃入口脆甜,肥厚多汁,姜婳吃了一小碟,剩余的赏给手底下的丫鬟们分掉。这才慢慢拆开案上放着的书信。入目是燕屼熟悉的字迹,前头内容和往常差不多,却在最后问她:“为夫这边的有个丫鬟,可是你让她来伺候为夫的?”姜婳把这句反复看过几遍。她是知道那两个丫鬟的,记得是叫墨画,荷香,是谨兰院的丫鬟。爹娘担心他去京城身边没人近身伺候,若有需求,就把两个丫鬟收做通房丫鬟,她一直没有过问这事情,也不知两个丫鬟去京城后到底如何,今日见他这般问,心里头猜出一些来。依照他的性子,怕看不上两个丫鬟,当初在姜宅时他就不让丫鬟伺候,都是两个小厮伺候着。怕是一去京城就把墨画荷香调到外院去,现在突然问起来,莫不是丫鬟出了问题?他说‘为夫这边有个丫鬟,怕是其中一个做出什么事情来。这样的丫鬟连着内院都进不去,想到从她们口中打探主子隐秘些的事儿都打探不出。他信中又说是伺候,怕只剩下丫鬟爬床了。由着主子抬举做通房丫鬟,和爬主子床想做通房丫鬟是不同的。后者就该被乱棒打死扔去乱葬岗。看来是那丫鬟见状元郎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少女思春,忍不住爬了主子床。想明白前因后果,姜婳从榻上下来,趿拉着绣鞋想着,他可是了不得,都有丫鬟冒险去爬他的床。在书案旁坐定,铺开宣纸,珍珠帮着研磨,她写过府中的事情,说樱桃很好吃,汁甜肉多,又告诉燕屼姨母身体安好,让他无需担忧。信的末了才道:“夫君说的丫鬟可是爹娘让跟去的墨画,荷香?这两个丫鬟娘同我说过的,是给夫君预备的丫头,用不用她们都在夫君,想来夫君也看不上她们的。娘说起这事情的时候我没太当回事的,觉得她们两人跟着去京城也能做些洒扫浆洗厨房的事情。可是她们做了什么事情出来?若是想着爬床,夫君直接让人将她们杖毙就是。虽说是给夫君预备的通房丫头,不过夫君不喜,她们也不该有别的心思。”姜婳也是真的没把两个丫鬟当回事,当初就知道他看不上,不过也真没想到这丫鬟敢爬床,那时她处理王妈妈一家子的手段可是让府上奴仆都吓着。这丫鬟怕是觉得主子不在跟前,姑爷是个男人,男人没有不爱女色的,这才动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