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注意力却完全不在此处。
他注意力始终都只放在“沈天舒”身上,不止是他,谢殷的目光亦同样牢牢钉在“沈天舒”身上,以及……卫雪卿。
一时贺春秋心里几乎已有八分肯定那明明荒谬无比刨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却分明只剩下可能的猜测。
他只觉心内一阵阵发寒,冷汗顺着他额头、浑身一滴滴淌下来。
另一边,苍山派掌门俞秋慈正抱拳向贺兰雪问道:“敢问宫主,您总共有几位兄长,您的兄长姓甚名谁?”
贺兰雪的名字是贺春秋说出口,贺兰雪的身份是她自己说出口,在明知贺春秋自己身份都有问题的情形下,不知为何在场却没有任何人怀疑过贺兰雪的身份。也许因为她站在那里,除了九重天宫宫主这身份,所有人都无法将其他任何身份与她联系在一起。
贺兰雪敛衽道:“在下唯有一位兄长,单名一个春字。”
贺兰春。
奇侠,贺兰春。
贺春秋。
财圣,贺春秋。
众人目光在贺春秋与贺兰雪身上来回扫视。
今日能够进到这内厅之中来观礼的,俱不是无名无姓之辈。而但凡有些武林渊源的,又岂会不了解二十年多年前那一段脍炙人口的江湖往事?
细想一想,贺春秋确是在贺兰春失踪以后这才声名鹊起于江湖,无人知其来历身世,但当大多数人听到贺春秋这名字时,他身家早已不菲,清心小筑这样一个听来就是寻常院落的地方,在武林中地位却一日日如同乘着飞鸢一样扶摇直上。从贺兰春失踪、到贺春秋之名现于江湖、再到跻身四圣之一的财圣,也不过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
普通人岂能做到这一步?
从前他们认为半点不会武功却能统领武林一干高手、疏财仗义数十年行事从无半分不妥当的贺春秋能够做到,可现在他们知道了,他能,是因为他原就有这个资本。
贺春秋不通武学不要紧,只要贺兰春仍是那个曾经武霸天下的第一高手就对了;而贺春秋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发家成为天下首富,那是因为他背后有整个九重天宫做底蕴。
贺春秋也好,贺兰春也好,都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侠义之士。
贺兰春在武林之中闯荡数年,从未做过半点有违侠义之事;贺春秋在武林之中经营数十年,更是整个江湖与大半个天下都曾受其恩惠。
这两个名字分开的时候,无论说起哪一个,都足以令人滔滔不绝说出夸赞出一连串的英雄事迹。
这两个名字合在一起,原本也与他们无甚关联,毕竟人家爱是贺兰春还是贺春秋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况且无论人家是贺兰春还是贺春秋,都只帮过他们,从未害过他们。
然而……那种微妙的被戏耍的恼怒却正充斥着整个大厅,或者说、已经飞快传遍消息的整座登楼。
毕竟奇侠失踪的时候,一段时间内整个武林都发了疯似的想要把他找出来,尤其昔年受过他恩惠的一众人,只差指天发誓不找到他决不罢休了。
想到此,众人目光忽然瞧向厅中一直默默不曾发声的东方渺、慕容承等人,想起当年那群指天发誓的代表人物,似乎就是这七人。
东方渺几人互相对视,各自在心头苦笑数声。从贺兰雪进厅开始,他们几人便恨不能自己能够隐形,各自默默往后退到人群后方,可看这情形终究还是要被揪出来。
东方渺花甲之龄的老人了,上次之事身体和精神又都受了些损伤,这次来纯粹是因着与贺春秋谢殷数十年的交情。他们兄弟七人能将七家带上武林七大门派的席位,各个自然都是人精,不到万不得已情形下自然不愿表态站队,但此时既已被逼到这份上,却也是非表态不可了。轻咳数声,东方渺率先从人群后方行出来,默不作声走到贺春秋身后站定。
七大门派中其余六人皆效仿他动作。
他们如此做派,自然已能说明一切。
俞秋慈大怒骂道:“好哇,你们七个老不死,竟然欺瞒整个江湖二十多年!”
他心里头满是被耍弄的荒谬感,这股子邪火没法直接对着贺春秋发作,对东方渺几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毕竟都是一派掌门平起平坐,平日里私交也说得过去。又想到当日在东方渺寿诞上段须眉现身讨要藏宝图,这几人口口声声替贺兰春收藏“遗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渺几人苦笑连连,方要解释,却听贺兰雪忽道:“我兄长之所以隐瞒身份,这其中乃是有一重极大的缘故,还请诸位静待片刻,这缘故很快就能知晓了。”
方要准备将东方渺七人当做撒气对象的众人闻言又是一静,不由自主就收住了声。
贺兰雪从进厅以来就没大声说过一句话,言语间更是极为客气,但不知是为她长相还是气魄所摄,每每她说出一句话来,这里里外外数百人便总也兴不起反对的心思。
况且她话中也确是在理的。
她匿迹二十年突然现身,还打着九重天宫宫主的旗号,总不成就为了来参加侄女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