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轻轻皱了皱眉,如今内阁几乎是严惟章一人把控,顾阁老虽为次辅,却也是被严惟章压制了许多,首辅次辅,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朝堂之上皆知晓,内阁之中如今只有严惟章行票拟之事,旁人也不过是参言而已,再加之前些日子严惟章刻意排挤顾阁老与谭阁老,这几日二位阁老连票拟都未曾看过,手头上却满是严惟章扔去的琐碎之事。
不过是改一笔字,这对于严惟章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如今的严惟章,正是在这里等着他。
空气中渐渐凝滞起来,严惟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近前的谢昀,唇角兴然地勾起,却是悠哉地垂下头,不再多说一句。
就在此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建恒帝与严惟章随之看去,却见御前女官徐成君正恭谨而小心地奉茶上来,因着当日徐成君的一纸青词得到了上天显灵,降下白鹿,建恒帝一直以来对徐成君颇为满意,此刻看到徐成君进来,才并未生出不快来。
严惟章微微动了动眉,随即又恢复了神色,徐成君悄然地上前替建恒帝换上了一盏沏好的热茶,又转而替严惟章换上一盏,严惟章见此客气的启唇低声道:“有劳徐姑娘了。”
徐成君微微一笑,随即出声道:“阁老折煞奴婢了。”
正当此时,建恒帝淡然出声道:“严爱卿方才所言也不错,谢爱卿的这份奏章,你既说这圣君之中的圣字非你所写,那又该当是谁?这证人也该是有的。”
徐成君闻言微微抬了抬头,转眸看了眼神色平静的谢昀,唇瓣翕合间,不由又拧了拧眉,满脸踌躇地端着托盘,似是要退下却又像是有什么事一般。
“成君。”
建恒帝自是瞧出了徐成君的异样,因而提醒了一声,徐成君闻言手中一僵,连忙跪地道:“奴婢在。”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听到建恒帝的问话,徐成君佯装诧异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对上皇帝问询的眸子时,又当即低下头去,语气极为恭敬小心道:“奴婢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陛下法眼,奴婢的确有话要说,可又不知奴婢记得对不对,因此不敢轻易开口。”
建恒帝听得有几分模糊,因而淡然出声道:“你说便是。”
徐成君闻言点头称是,随即抬起头道:“恕奴婢无礼,方才于陛下的话间,奴婢约莫听出了些什么,不知可是谢大人呈上来的奏章有什么不妥?”
建恒帝点了点头,下一刻严惟章挑眉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想了想,顺着建恒帝的示意道:“徐姑娘猜的不错,谢大人的确在奏章中的末尾写错了一个圣君的圣字。”
“唔?”
察觉到徐成君微微的迟疑,严惟章不由皱了皱眉,建恒帝见此也出声道:“怎么?”
徐成君听得建恒帝询问,顺从地低颌道:“回陛下,想来奴婢恰好能为谢大人作这证人了。”
听得此话,暖阁内的人皆是看向徐成君,在谢昀讶异的眸中,徐成君随即道:“奴婢不敢欺瞒陛下,昨日的奏章在由内侍送往内阁票拟的途中,正好与奴婢遇着了,因着方转过回廊的拐角,我与那内侍恰好碰着,奏章也落了一地,奴婢在替那内侍收拾之时,恰好谢大人的奏章便摊开掉在奴婢的手边,奴婢拿起之时,也正好看到了上面的最后几句,而那圣君的圣字,奴婢记得很清楚,并未有什么错处。”
严惟章闻言眸中微微一凝,却见徐成君极为温和地抬起头道:“奴婢只知道这些,至于这奏疏怎么从内阁送来时便有了变数,奴婢也是不清楚了。”
徐成君话方落,严惟章便缓悠悠出声道:“徐姑娘这话,微臣有些听不明白了,莫非姑娘的意思是,我内阁有手脚不干净之人?”
说到这儿,严惟章抬眸扫向一旁的徐成君,唇角勾起几分道:“不知徐姑娘可有没有记错的?”
听得此话,徐成君颇为泰然自若的转过头去,与严惟章平静地对视,随即下颌不由轻轻一抬,极为有礼道:“奴婢斗胆在阁老面前班门弄斧了,若说旁人的记**婢不知道,可奴婢自己的,却再清楚不过了。说一句不谦逊的话,奴婢看书向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奏疏上短短的几句话,奴婢还是有这个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