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被封入寒池之中的受罚之人是窃贼,更何况那年的官钰辰不过四灯修为,与绮魂巅的谷青狐所说的五灯完全不符。
“乙玄掌管禁地多年,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禁地之内的构造,即便他私下里将禁地进行了改造,我们也不得而知。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灯典》确实是藏在禁地之中。昨天我们接到乙玄前去寒池的通知便赶了过去,最终没有截住他,反而收到了他宣布闭死关的消息。他如此着急的闭关,而且是不允许外人打扰的死关,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秦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平日罕有的沉重。
一个传承了五千多年仍旧屹立不倒的门派终于从内部开始腐烂了,这不可谓不忧伤。修仙之人生出了不必要的野心和欲望,往往会比普通人更为可怕。
尘世之人的野心也最多便是颠覆政权,而修仙之人一旦贪恋红尘的权利,则会毁掉整个人间界!
当年杜子昂被陷害之时,乙玄在灯祖的裁决下还那般维护官菲儿,他便应该怀疑了。只可惜他那个时候只以为乙玄也同样是被蒙蔽了,没有往更深了去想。
这样看来,当年的事情,乙玄也有参与,官菲儿亦是同谋,而背后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秦或记得杜子昂几年前松口说,他是喝了一杯茶之后去了须臾殿,见封姿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好像昏迷不醒的样子,他便连忙脱了外衣给其披上,却不料封姿立马醒了过来惊叫一声,接着就是乙玄带人鱼贯而入,大声斥责他侮辱长辈,他再定睛看时,发现披着他外衣轻声抽泣的那个人竟然是官菲儿。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设定好的局。杜子昂说他那一日去须臾殿也是鬼使神差般,喝完茶之后他就突然想去须臾殿瞧了瞧,总觉得那里有人在呼唤他,他甚至连答应陪潘慧堆雪人都食言了,只叫潘慧自己乖乖玩在无渊殿等他回来。
待秦或问他是在哪里喝的茶,谁给他倒的茶,他却绝口不提。秦或那时候不明白他究竟想要隐瞒什么,直到后来秦或才明白过来,杜子昂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他根本便不相信那个人会陷害他。这个世上能让杜子昂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一个,便是他一手带大的潘慧。
秦或看了一眼依旧在沉思之中的潘慧,问道:“慧儿,你可还记得你大师兄出事那天,有谁进过你房间?”
潘慧被他问得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急忙问道:“大师兄的事情有头绪了?”
秦或摇头道:“你且告诉我,子昂离开你那里之前是否喝过茶?”
潘慧见秦或神情肃然,便明白这也许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便也凝神想了起来,不过事情过去太久了,而且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幼时本就不大在意。想了许久她才迟疑道:“好像有吧……我不大记得了。那日大师兄答应陪我堆雪人,他来了之后我便一直催促他出门,他是否有喝茶,我着实没有多大印象。”
她只记得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大师兄原本答应得好好的陪她堆雪人,临时又有事离开了,让她一个人自己乖乖在院子里玩,等他回来。结果她没有等到大师兄回来,却等到一场噩梦。
秦或继续问道:“那在子昂来之前,可有人进过你房间?”
“没有……”潘慧摇头。她的房间素来不让其他人进的,就连幼时玩得很好的官钰辰都未曾进去过,更何况那****原本就是在窗口坐等大师兄,自然不可能和旁人进屋去。
“那你可有离开过房间?”
“离开?”潘慧看了秦或一眼,心中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二师叔这番又是问大师兄是否喝茶,又是问是否有人去过她的房间,莫非那茶水有问题?
她双眉渐渐蹙起,想了许久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不错!我的确离开过一次,好像是听见有人在外面叫我,所以我出去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之后又回屋去了。”
秦或急忙问道:“大约有多久?”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潘慧刚说完又立马摆手道:“不对,不对,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有一炷半香的时间,我出门之后没找到人刚准备回屋又听见有人叫我,我循着声音又找了一阵才回去的。”
一炷半的时间,足够那人下药并抹去痕迹了。
秦或心中已有计较,随即又问道:“你屋里的茶水,自己可有喝过?”
潘慧摇了摇头:“没有。我又不爱喝茶,屋里备着的茶水是给大师兄的。”
她是在大师兄离开长明轩之后才开始喝茶的,喝的还是从前大师兄最爱的雪顶含翠,就连茶具用的也是大师兄留在她房内的那一套。
茶具……
潘慧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一件事来,赶忙说道:“等一等,我想起来了,大师兄出事之后我再回到房间时,那套茶具已经不见了,只是我那时候还在为大师兄离开而伤心,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再后来我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莫名其妙有了一套茶具,和从前那套一模一样。我那段时候一直恍恍惚惚的,便以为是自己一开始记错了。”
茶具先是失踪,而后又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重新回来了,显然是有人毁灭证据又怕她会突然察觉茶具不见了,便选择在她关禁闭的时候将一套一模一样的茶具送了过来。那套究竟是不是原来的茶具,她根本不得而知,而那段时候发生的时候因为记忆被封存了,所以根本就是一片混沌。
那个人从一开始便算准了这一点,甚至于她的记忆很有可能都是那个人求得轩主抹去的,为的就是让她忘掉很多关键。而她那时因为大师兄的时候触怒了师父,所有人都会觉得那个人是在帮她,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潘慧轻喃:“二师叔,我当年的记忆,是谁求得师父给我抹去的?”
秦或愣了愣,道:“你在怀疑那个人?”他倒是从未怀疑过,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值得他信任,而是他完全没有想过一个七岁的孩子会有什么恶毒的心思。如若当真是那个人的话,如此纯真的外表下究竟是包藏着一颗怎样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