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春夏交替的时候了,处理完杭州和江西的尾巴,宋北云倒是迎来了难得的空闲。
几个小兔崽子都去学堂了,终究是托了关系才让他们去的普通学堂,因为只有普通学堂里才能学到东西,若是去了那些个权贵的学堂,纨绔碰上纨绔,那就他们几个的德行不争个的天下第一才有鬼呢。
独自坐在小院中,听着鹊起虫鸣,心中顿时有些感慨。
“这日子怎么这么快啊。”
宋北云咂摸了一番,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十多年了,前世的光景已成了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碎了个彻底。
倒也不是他矫情,只是这人毕竟是来到了中年,可回头看看时吧,好像那日跟悄悄进城卖药却还是昨日一般。
身边的人有的走了,有的还在,有些却再也找不见了。仿佛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前些日子长安来信说红姨身子不太好,病了一场,虽然没有大碍了,但却让宋北云一下子明白原来人真是会老的。
福王爷上个月回了金陵一次,来参加太皇太后的十年生祭,当初福王爷满头青丝,如今却也是像一个小老头一般有了花白的头发,他没有再给孙子们表演举鼎,倒是花了一副上好的山水画。
曾经大宋最勇敢最强悍的人,终究是再也拿不动刀了,当时祭扫之后他在父母亲的墓前说了很多,宋北云当时远远的看着,虽然不知道王爷说了什么,但却大概是能猜到。
看到当年那些光芒万丈的人,一个个即将隐没在漫天星辰之中,宋北云突然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压抑。
大概这就是中年危机吧,毕竟他的压力虽然从来没有小过,但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却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能力,似乎逐渐了失去了当年一往无前的勇气。
大宋在过去的一年里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一切都好像到了瓶颈。之前的计划在缓慢而稳定的开展着,高速发展后的第一个平台期就这样来了。
前些日子,岭南一部分地区出现了春季瘟疫,但并没有酿成大祸,黄河段的冰凌化冻倒是让辽国紧张了好一阵子。长江今年到现在还算稳定,但据说松花江断流二十一天。
事情大大小小的聚拢在一起,有好事也有坏事。
赵性似乎很忙,而且越来越忙,原定在六月初的谈判他肯定来不了了,只是写了一封信给宋北云让他全权负责,但宋北云却把这个权力转交给了完颜皇帝,因为宋平毕竟挂着一个宋姓,是他的干儿子,要避嫌。
也许真的是到了阶段,宋北云觉得自己越来越老派也越来越守旧而且似乎也越来越顶不住新思想带来的冲击。
这不是好事,他心中明白的很。但有些时候的确是没有办法,因为本身不再年轻了嘛,过了最冲动的年纪也干不出冲动的事了,但这个世界是很爱开玩笑的,三思而后行的结果却往往还不如直接莽上去。
他当然会反思自己,但反思归反思,有些事却已经身不由己了,因为他现在任何一个决定,背后都会牵扯到上千万人的饮食起居,甚至是生老病死。
要不怎么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现在宋北云可就是穿着鞋的,而且这双鞋还很贵很重,容不得一丁点的闪失。
玉门关外又乱了起来,西域因为水源的问题打成了一锅粥,每个国家都想让大宋主持公道,但问题是这种事宋北云不好接手,而更要命的是以楼兰为首的七国希望能够纳土归宋。
宋北云现在能干的就是暂时稳住他们,因为现在的大宋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资源去支援那边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窟窿。
水利要钱、大运河还要继续挖、种地要人、各地工坊也不能停下、铁路要修、部队要维护、民生建设要搞、电线杆子现在还只弄了不到三百公里。
大宋的国库干的就像晒足了二十天的萝卜片,户部尚书现在都恨不得去从墙缝里扣东西下来了。
难啊,真的难。难怪赵性死活不想干皇帝了,就连宋北云这种能一个冬天坐在家里憋出三国演义的人都都要坐不住了。
长叹一声后,宋北云看着天上的浮云掠过,百般滋味掠过心间。
不过他倒是没抱怨,因为人活着终究是不快乐的,他有他的哀愁不假,但天下人谁没有哀愁呢。
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就连赵性都愁的瘦了一大圈。
哦……倒是有人不愁,那些十五六岁、十七八岁学堂里风华正茂的少年、青年,他们不愁。他们唯一需要愁的便是即将到来的考学,但这却已是世上万般之中最简单的了。
所以他们在这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际,游历山河、以诗会友,为赋新词强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