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已落,暮色渐浓。
流浪的人加快了脚步,总要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毕竟,人不能总是漂泊在路上。总是匆匆地赶路,劳累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装满忧愁的心灵。
平凡是真的有些累了,接二连三的暗杀,让初入江湖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和那些人无冤无仇,那些人为什么却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过,这倒还不是使他忧愁的根本原因,让他产生忧愁的原因则是对凤凰公主的思念。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爱情真是个奇妙无比的东西,甚至比至高无上的武功还要妙不可言。它说来就来,毫无征兆,让人学习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而当它突如其来的时候,却又要带给人多少的相思,多少忧愁。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爱过的人,深知其中滋味;没有爱过的,却要换他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无穷无尽的思念,让可怜的平凡已经深深陷入了爱情罗网的笼罩之中。
爱情啊,有时真是一片苦海,你一旦掉进海里,便再也浮不起来。
然而尽管一个人的心里装着再多的爱情,装着再多的忧愁,却还是要休息,太多的爱情和忧愁,反而会让人更累。所以,还在路上的平凡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一张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平凡的命真好,在他最需要休息的时候,在他前面不元的地方,就真的出现了一家客栈。客栈虽然不大,但却足以站得开他劳累的双脚,躺得下他疲惫的身体。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客栈,平凡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归依的感觉,毕竟,流浪的人也好,流浪的心也好,都要栖息。于是,他就紧赶了几步,走进了客栈。
不大的客栈,桌子当然不多,屋子里只有两张桌子。不多的桌子,当然也坐不下太多的客人,客人只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大”:他的头很大,脚很大,身体很大,给人感觉最大的还是他的手,他的手足足比常人大了一倍,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上的手指却比常人手指的一倍还要长。他的手指不但很大,而且还很黑,像是终年在煤窑里干活而从来不洗手的人的手指。
女的给人的感觉则是一个字“小”:她的头很小,她的脚很小,身体很小,给人感觉最小的还是她的手,她的手足足比常人小了一倍,比常人小了一倍的手上的手指却比常人手指的一倍还要短。她的手指不但很小,而且还很白,像是终年在磨坊里干活而从来不洗手的人的手指。
对于这样的女人,平凡的眼睛禁不住多看了一眼。让平凡多看一眼的并不是这个女人的脸,因为她的脸实在没有凤凰公主的脸好看;也不是她的胸脯,她的胸脯实在是太小。其实就算是她的脸比凤凰公主的脸好看,她的胸脯实在是很大,平凡也不会多看一眼,在这一点上,平凡和你不一样。
让平凡多看一眼的是她在她那短短的、白白的手指上却带着一朵花,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小的黄点,竟然是一朵七星海棠花。在自己的手指上戴一朵花其实也并不值得奇怪,一个女人,如果不够美,就一定会用一些装饰来美化自己,带戒指是这样,带花也是这样:带的东西不一,原理却是一样。只不过这女人戴的是一朵七星海棠花。
这样的一男一女,无论如何不像是夫妻,就算是夫妻,也实在不像是很般配的夫妻。可是他们偏偏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做出的一些动作,倒比夫妻还要亲密,那女的已经坐到了男人的腿上,坐到男人腿上之后还是不很安分,掐着该掐的地方和不该掐的地方,扭着能扭的不能扭的地方,;男人的大手也已经深入了女人的衣服之内,摸着该摸的和不该摸的地方,扭着能扭的不能扭的地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给平凡空出了一张桌子。平凡就在他们背面坐下。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连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的老板也扭过了头去,他一边扭头,一边叹息。
听到老板的叹息,平凡便便抬头看老板。老板是一个黑瘦黑瘦的老人,他不但瘦,还很高,面部黑漆漆的,整个人像一支竹竿,只不过竹竿一般都是直的,而老板的腰却似乎是弯的。不过像他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身份,弯腰又实在是很正常的事。于是,他弯着腰,走到平凡面前,满面的笑容,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一碗汤,两个馒头。”
“客官要不要来壶酒,一盘牛肉?”
看到老板的笑意更浓,平凡点了点头,毕竟,一个老人做生意也不是太容易,他自己的肚子也确实需要更多的食物。
不大会儿,一碗汤,一壶酒,两个馒头,一盘牛肉都已经摆在了平凡的桌子上。汤是好烫,一定是熬了很久的时辰;酒虽不是十年的陈酿,却也散发着谈谈的香气;馒头雪白,并没有染色,牛肉也绝没有掺加淀粉。这些,无不对平肚子咕咕直叫的凡充满了诱惑,于是,他就吃起了馒头、牛肉,喝起了汤、酒。
“客官慢用。”看客人吃得很好,老板脸上的笑容像花朵一样的绽放,他说过这句话后,为了不打扰客人,就满意得退了回去。
烛光渐渐暗了下来,邻桌上的女人唯恐别人看不清她的动作似的,便拔下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烛芯,挑过的烛光果然亮了许多,那一对男女的动作也更加亲密。看到他们的样子,老板却不再叹气,他干脆躲进了里屋。
平凡实在是饿坏了,他只管吃喝,并不去注意背后的人在干什么。一个人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效率总是很高,很快,盘子里、碗里、酒壶里的东西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一个远途跋涉的人吃饱喝足的时候,往往是最想睡觉的时候,平凡的感觉正是这样,他头一歪,就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平凡刚一趴在桌子上,黑黑高高瘦瘦的老板便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含着笑,拍着手,说道:“好好好,西域番僧所赠的十香软筋散就是好!无色无味,全身筋骨发软,保客官睡上十个八个时辰!”
“十香软筋散算什么东西!”坐在男人怀里的女人突然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说,“要不是老娘的七星海棠,那十香软筋散说不定连个屁也不管用!”
“是是是!七星海棠无色无臭,无影无踪,堪称天下毒物之王。您老人家把将之溶于烛火之中,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只怕这人的骨头已经开始酥了!”老板笑嘻嘻地说,他本人已经很老了,却称那女人为老人家。
奇怪的事那女人不但不生气,反而同样笑嘻嘻地说:“你这黑蝰蛇,倒会拍老娘的马屁,你是不是也要真的拍拍老娘的屁股?”说着她就真的撅起了小小的屁股,好像是等待蝰蛇去拍似的。
蝰蛇嘻嘻地笑着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鬼母的屁股更是摸不得,蝰蛇还想多活几天,还是不拍的好!”
“你们少说些屁话,还是先处理了这小子再说!”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说道。
“是是是!”蝰蛇仍然笑嘻嘻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把黑漆漆的弯刀。
他把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不知道是对刀,还是对自己。他把刀对准了平凡的脖子的一侧,轻轻地划了过去。
黑漆漆的刀,刀锋比纸好薄,轻轻一划,轻易地就会把人的脖子割断。这把刀,杀死过江南第一剑落日山庄庄主落日剑莫意闲,杀死过风雷掌威远镖局总镖头华天南,杀死过中原第一儒生闲逸岛岛主皇甫星月,还杀死过少林方丈一灯大师、武当道长空明、峨眉师太绝尘。
这把刀,轻轻地划出,闪着幽幽蓝光的刀锋似乎已经接触到了平凡的脖子。平凡还在熟睡,他实在是太累了,别人拿刀在抹他的脖子,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蝰蛇脸上的笑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他在等待平凡的头和身体分开的瞬间,这一瞬间,实在是美妙至极。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平凡背上的枯木古剑突然精灵般跳出,细细的剑尖一下子就刺穿了蝰蛇的手腕,刺穿了蝰蛇手腕的古剑又精灵般跳回到剑鞘。
“当”的一声,黑漆漆的弯刀落地。蝰蛇的眼珠几乎也要跳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人的剑怎么会自己跳出来?又怎么会刺穿自己的手腕?他实在是无法明白这些。他明白不明白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他的这只手却注定以后不会再杀人了。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和女人面色突变。那女人风一样从男人的腿上飘了下来,男人的巨大手掌却风一样地罩向还趴在那儿的平凡的后脑。
平凡的头突然歪向另一边,男人的手掌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桌面之上。桌子并没有任何动静,桌面上却留下了一只深深的、巨大无比的手印,过了一瞬间,桌面又突然变成粉末,细细的粉末慢慢地落在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层。
没有了桌面可趴,平凡的身体就只好站起。站起的平凡望着那男人的手掌,赞叹道:“好手掌!大手印果然厉害!”
“只可惜没有拍到你的头上!”身体娇小的鬼母突然又嘻嘻地笑了,笑着的同时她的手里却多了些圆圆的珠子。她双手一挥,尖声叫道:“你也尝尝老娘的毒雾金针火焰弹!”
听到毒雾金针火焰弹这几个字,平凡的心里不由一惊,他正待后退,背后的大手印已经迎了上来。而就在这时,毒雾金针火焰弹也已经爆炸,火光一闪,爆炸后的毒雾金针火焰弹发出一阵淡蓝色的烟雾,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屋子。浓浓的烟雾之中,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也漫天花雨般射向平凡的全身。
平凡的真气瞬间涌遍全身,鼓起的衣衫挡住了成千上万的梅花针,他身子一拧,拔地而起,穿越屋顶,已然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