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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页(第1页)

&ldo;无须如此麻烦,我看盐渎甚佳。&rdo;见褚太后有软化迹象,南康公主收敛怒气,不再句句带刺。&ldo;盐渎临海,有千户之数。郗方回未有异议,太后只管让天子下旨,姑孰那里有我,大可不必顾忌。&rdo;褚太后沉默半晌,知晓一日不答应,南康公主便一日不肯罢休。桓大司马不会明面上反对,继续僵持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平白得罪了南康,何必呢。思及此,褚太后点了点头,&ldo;我明日同天子说。&rdo;&ldo;何必明日,我观今日正好。&rdo;褚太后默然无语。当日,司马奕被太后宫中的宦者唤醒,犹带着几分酒意,稀里糊涂写下圣旨。亲眼见宣旨的宦者离开宫门,南康公主心愿达成,回府后难得给了司马道福一个笑脸。该举引得后者惴惴不安,生怕南康公主笑过之后,令人将她捆上往故孰的马车。自此行事愈发谨慎小心,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换了个人。宦者怀揣圣旨,乘船东行侨郡。过京口时,恰好遇上西返的郗超。两船擦身而过,郗超见到船头标志,禁不住皱眉。得知此船不停京口,而是奉圣意前往盐渎,顿时生出不妙预感。可惜宦者行色匆匆,压根不给郗超接触的机会。船工喊着号子,脚踩船桨,不到片刻的功夫,官船已顺流而下,仅留下数道荡开的水痕。太和三年,八月庚午,圣旨抵达盐渎。两日后,百名北府军进驻城西,带队伍者仍是刘牢之。见到&ldo;故人&rdo;,桓容很是惊喜。亲自迎出县衙,将刘参军和随行的掾吏迎入后堂。县中豪强得知消失,均是吃惊不小。纷纷遣人往城西探听,全部是有去无回,来了就被扣下,一个接一个捆到马桩上喂蚊子。不到五日时间,县衙附近的马桩几乎占满。陈兴预感成真,桓容绝非懦弱,面对威胁手足无措,而是暗中做好准备,只等时机动手。县衙的职吏和散吏人人自危,后悔不该小视桓容,如先前一般,意图给新任县令一个下马威。如今丢了饭碗是小,恐怕项上人头将要不保!&ldo;我怎么没有仔细想想!&rdo;几名职吏凑到一处,均是愁眉不展,心中忐忑。&ldo;桓大司马的儿子岂能好惹!&rdo;之前几任县令皆出身士族,其中不乏上品高门分支子弟。奈何出身侨姓,同吴姓天然对立,手无兵权又不如嫡支强势,遇县中豪强合力打压到底落了下风,严重的甚至丢掉性命。哪怕家族来找回场子,人终归已经死了,又有何用。桓容则不然。桓大司马嫡子,南康公主的眼珠子,当朝天子表兄弟,有县公爵,同谢玄交好,得郗愔赏识,身边五十多名护卫,如今更有将近三百府军。掰着指头数一数,众人冷汗直冒,嘴唇都开始发白。&ldo;我等不如背负荆条,往城西请罪!&rdo;一名职吏断然道。他非豪强子弟,仅是寻常富户。因娶了吕氏女,同几姓豪强勉强搭上关系,做了亭长佐官。之前县令弱势,他自然站在陈氏等豪强一边。如今风水轮流转,总要为自己寻找出路,不能真在一根绳上吊死。众人交换眼色,赞同者有,反对者亦有。争持不下时,忽听窗外传来盾牌敲击声,当即心头一凛,抓起佩刀棍棒冲到大门前,小心向外张望。和城西的破败不同,城东是豪强县民聚居之地,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水路纵横发达。河岸旁民居林立,商铺鳞次栉比,码头上高挂旗帜,往来运送海盐的木船络绎不绝。逢正午,岸边码头正热闹,数十名府军忽然自西行来,左臂挂盾,右手持环首刀,列队向前迈进,刀鞘敲击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钝响。府军身后跟有健仆,每经过一处盐亭码头,酒肆商铺,便会寻找墙面涂刷浆糊,贴上告示。见有百姓聚拢,同行的掾吏必会提高声音,念出告示中的内容。&ldo;盐渎县划出侨郡,改为丰阳县公食邑。&rdo;&ldo;不日丈量田亩,检括户口。&rdo;&ldo;遵朝廷给客律,严查佃客荫户。超者录其姓名丁口,重编为民。&rdo;&ldo;流民入籍垦荒,丁男分田七十亩,丁女分田三十亩,课税同本县丁户。&rdo;&ldo;诸县衙职吏考核重录,散吏一概罢黜。&rdo;一条条读下来,人群先是寂静,继而议论声骤起。尤其是派来打探的各府家仆,更是脸色数变,心知回禀之后家主定要大怒。果不其然,得知告示内容,陈环暴怒得想要杀人,陈兴当场摔了茶盏。&ldo;阿父,小奴是要断我等生路!&rdo;桓容身为县公,可征敛食邑内民户税赋。只要他愿意,大可随便刮地皮。别说田税和商税,随便立根木桩就算设立津口,可以大张旗鼓收取来往商旅的过路费。陈氏以煮盐为业,手中田产同样不少。之前常有逃税之事,根本禁不住详查。更要命的是,陈氏仅算士族末流,仗着吴姓才成一地豪强。按照朝廷规定,无论田数还是佃客荫户都已远远超过数量。桓容身负爵位,有府军为刀盾,谁敢强行抗命?一旦开始丈量田亩,检括户口,县中豪强有一个算一个,皆要被撕开口子放血,手中的佃客荫户少去九成。若使阴谋诡计暗中下手,陈兴倒是能想想办法。换做正面对抗,别说扛不扛得住,&ldo;造反&rdo;的罪名压下来,全族都要遭殃。桓容的亲爹就是东晋最大的造反头子,可谁让人家是权臣,手握重兵,朝廷都要看他脸色?盐渎全县的豪强加起来,都不够桓大司马一刀砍的。桓容高举&ldo;我爹是桓温&rdo;的牌子,不想横着走都不行。陈氏等人的处境之难,就像一个踌躇满志的轻量级拳手,登上擂台才发现对手是超重量级,同时身兼裁判!不公平?桓容摊开手,乱世之中哪里来的公平。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放到几千年后照样不变。府军和护卫忙着张贴告示,广告县民,同时留意人群中的&ldo;不安定&rdo;因素,随时准备动手抓人。经过陈氏大门前,石劭故意放慢脚步,咳了两声。健仆立刻上前,刷刷几下,两张告示贴在墙上。一左一右对称分布,紧挨着门框,可谓相当美观。抬头望一眼门上匾额,石劭冷笑连连,眼中恨意昭然。他已经查明,当日掳掠家人、害死兄长的豪强正是陈氏。府君有意铲除豪强,正该拿最强的这一支下刀。&ldo;继续。&rdo;告示贴完,府军击盾开路。人群立即向两侧分开,不敢有半点阻拦。宅院内,陈环被健仆牢牢压制,无法动弹半步。&ldo;阿父!&rdo;陈兴摇摇头,不许健仆放手,俯视乱成一片的棋盘,脸色阴沉似水。县衙中,桓容放下笔,用力抻了个懒腰。上辈子没搞过政治,这辈子都要从头学起。好在有石劭帮忙,不至于手忙脚乱。但为今后考量,总要多捞几个人才,分担一下石劭的压力。不过人该往哪里找?&ldo;难啊。&rdo;桓容站起身走到门外,阳光略有些刺眼,下意识的举手遮挡。建康暂时不能指望,姑孰更是想都不要想。京口……自己和郗刺使的联盟尚有些脆弱,还是别随意挖墙脚,万一挖塌了怎么办。想起石劭的来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是不是该去流民里找一找,说不定能再次捡漏?小童捧着漆盒走来,见桓容站在廊下发呆,表情很有些诡异,不得不出声提醒道:&ldo;郎君,自石舍人往城东张贴告示,府前已跪了二十多人,各个背负荆条,口称向郎君请罪。&rdo;&ldo;才二十多个?&rdo;桓容从神游状态中苏醒,不甚满意。小童眨眨眼,放下漆盒,取出新送到的蜜桃,各个都有拳头大,青中泛白,桃尖向下透着红。桃身刚刚洗过,挂着晶莹的水珠。尚没有咬开,便有桃香沁入鼻端,引得人馋涎欲滴。&ldo;郎君,这是会稽的蜜桃,殿下令人从建康送来。&rdo;桓容被桃香吸引,肚子又开始叫。这才想起自己早起忙碌,除了早膳,馓子麻花一概没用。小童擦净桃上水珠,桓容撩起长袍下摆,直接坐到廊下,专心致志开始吃桃,门外跪着的职吏和散吏早被忘到脑后。负荆请罪必须表现诚意,多跪上一时半刻应该不算问题。权势傍晚时分,府军和健仆返回城西。县衙门前跪了五十余人,除了重录考核的职吏,被黜免的散吏也群集至此,希望县令能大发慈悲,不要夺了他们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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