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内,王振皱着眉头凝听了侍卫送来的消息,巨大的变化让他颇有几分天要塌下来的感觉,小皇帝的赞同无疑是给了百官巨大的信号,朝廷风向标至此已经彻底改变了,多年的官场生涯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地位权势上的赞增长,识别危机上也比旁人高上一等,他心头十分清楚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么多年能凌驾在百官之上为所欲为,靠的并非是他的能力与手段,而是皇上对他的信任,若没有小皇上这张护身符,他根本不是杨士奇那帮老狐狸的对手,如今小皇帝大有抛弃他的意思,官场上风声最是重要,别看清流平日里不言语,与这种风向却是最看得明白,小皇帝不过是稍微露出了一点对他不满的情绪,这帮可恨的言官就不依不饶的攻击自己,他们的言语看似不经意,但气势上却是迫人的,小皇帝一旦承受不住这种压力,那么他们的目的将会按达到,而自己将会在这场浩大的风暴之中走向末路,多年的警觉告诉他这事儿不能再任由这帮言官这般胡闹下去,他必须动用杀手锏,让他们知道知道,在这座皇宫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去,寻马顺来见咱家!“王振冷哼了声喝道:”这帮杀千刀的言官,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当真以为咱家怕了他们!“
一个小太监立即躬身去了,不多时一身鲜红的飞鱼袍的马顺走了进来,不等王振说话倒头便拜:”卑职见过公公。“
作为王振一手提拔的心腹,马顺这几年可谓是仕途顺畅,先是授忠义卫千户,没多久便越过徐勉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掌管亲军和主管诏狱,这些年更是广泛设置校尉,每日收集军民情报,用严刑苛法,诬陷诽谤,受到王振格外宠爱,在北京城这座天子城下,没人不知马顺的大名。
王振嗯了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多的礼节,起来说话。”
马顺应了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仍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王振也不多看,虎着脸道:“朝廷多是你的人,想来今日早朝的场面,你也知道了吧?”
作为王振的耳目,这几年马顺在朝堂之上安插了不少亲信,目的就是替王振掌握百官的一举一动,似今日早朝这样的场景他比王振还要提前知道,一听王振询问,面上一热,道:“回厂公的话,是那帮言官太不知好歹。”
王振道;“你既知道,该知道怎么办了?”
马顺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往倒也好办,这帮言官嘴皮子虽是利索,但架不住锦衣卫的诏狱,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一番吩咐下去,少不了折腾一番,这种动静虽不大,但效果却很明显,极少有言官是真正的硬骨头,打了几下到最后也都跪地求饶了,第二日早朝无不是对着百官对着司礼监反省自我,更有甚者干脆投靠到王振的门下,所以这几年王振的门下也吸收了一批不错的言官,论起学识、才干、口才都不输给任何人,唯独就是骨头轻了些,今日的早朝王振不是没有做出准备,事实上从前天夜里,他就寻了马顺做了种种安排,大意是想用自己的言官系统来搅浑这趟眼前的局面,将清流的火焰引到小皇帝的身上,以小皇帝冲动的性子,没准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自己可出面调解,一方面借言官的手除掉那帮不知抬举的言官御史,其次也可趁机机会重获小皇帝的信任,可谓是一举两得,只可惜,这个美好的计划却没能成功,归根结底还是当初归顺的那帮言官并非真心的归顺,多半是出工不出力,一看局面对王振不利,那还有人站出来说话,正因如此,才造就了早朝一面倒的局面。可今日形势却大不相同,不说这帮言官声势浩大,就是一向支持王振的小皇帝也公然唱起了反调,不再对王振有半分的维护。
这个时候若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抓人难免会引起反效果,得罪了百官是小事,得罪了小皇帝,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振看着马顺迟迟未动,不免怒火中烧,怒道:“怎么着连你也……?”
一看王振动怒,马顺急忙跪在地上,道:“厂公说哪里话,天下人谁不知卑职是厂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就算卑职想否认天下的官儿也不会答应,更何况卑职也没这个意思。”
王振一听这话还算有点良心,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道:“那你为何迟迟不动?”
马顺道:“回厂公的话并非卑职不动,而是卑职不知该如何动罢了。”
王振背负着双手道:“这帮言官可恨至极,凭空造谣咱家,这样的人你们锦衣卫还没有手段对付?”
马顺道:“搁在往日这事儿就不是事儿,咱们锦衣卫的诏狱十八班刑具足够他们享受完了这辈子都不敢说半句公公的坏话,可今日不同往日啊,卑职是担心?”
王振道:“你担心什么?”
马顺道:”皇上的态度?万一这事儿是皇上煽动的,咱们这么去抓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王振心头咯噔了一下,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重新又皱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比起先前更深了少许,他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了几下,忽的转过身来道:“你是说这事儿是皇上在背后煽动的?”
马顺摇了摇头道:“这个卑职并不知,不过从卑职最近掌握的情况看,这事儿似乎没那么简单,厂公你也知道,自从你掌权后这帮言官就一分为三了,一派是真正的清流,他们自始至终与厂公过不去,这些人在卑职的打压下,这几年没剩下几个,仅剩的几个老头也是看淡了官场回乡养老了,从此过着不问世事的隐居日子,另一派碍于厂公的权势选择了隐忍,这样的人也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今日的早朝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一个连早朝都不敢来的言官还有什么胆色敢于厂公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