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上班时间,站在弥漫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廊道上,江有为埋头于病人们的诊断报告,某个手持拐杖的瘸腿青年从身边路过,他的耳边传来惊喜且大声的呼唤,“三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听见那让人熟悉但又苦恼的腔调,江有为收起眼神中夹杂的疲倦抬起脑袋,周子航那张帅到有些欠扁的脸庞映入眼帘,他是钟齐在四个月前引入的俱乐部成员,前不久才确定下神秘学形态成为可以探索遗忘地的命运天平。
热爱武侠小说的周子航碰见什么人都喜欢称兄道弟,按照加入俱乐部的前后顺序,他给每个人都起了绰号,钟齐叫做领头老大,黑辫子称为二把手,江有为则是刚才口中的三哥,自己排在老四,牡丹名头女侠,至于接替了吧台调酒师工作的白秋,他还没有具体明确的主意。
白秋是牡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前年刚加入命运天平俱乐部。
“我是这所仁爱医院的康复科医生,你怎么会弄成这幅狼狈模样?”江有为略显诧异地问。
周子航此时手拄拐杖腰背佝偻,左脚包裹石膏缠满纱布,凄惨的模样如同丧家之犬,他张口嘴巴欲言又止,表情中充满了难以为情,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说,“我昨晚进入了遗忘地首层,在路过某个洞穴的时候听见有女孩在大声求救,甜美的音线让人联想出萝莉的可爱样貌,鬼迷心窍的我循声深入下去,却不料两根巨大的触手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同时半空飞来几团粘稠的红色液体,在沾染上它们那个瞬间,我的灵魂产生了强烈欲望不受控制。”
江有为听言不由地沉下脸色,“黑辫子没有告诉你那是地母在诱惑男性吗?”
“三哥,我实在太过好奇。。。”周子航显然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你独自进入了遗忘地?”他逐字逐句地问。
“可以不要告诉领头老大这件事情吗?”
江有为揉搓太阳穴苦恼不已,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热衷于打破规矩?命运天平成员在还没有通过地区负责人的实力考核前,必须与老手搭伙才能够进入遗忘地,因为对于还没有雕刻出神秘学形态细节的人来说,他们与正常人的区别就只有精神力更为旺盛而已。
“那你最后是怎么从地母手中逃出生天的?”
“我使用假人玩偶抵消了红色液体的心智控制后,凝聚出梦骑士的灵魂护盾,在巨大触手拍击的过程中把握角度,像棒球棍打出了全垒打,我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直接飞出了洞穴,没有来得及感受伤势的严重程度,立即催眠生长在身旁的气管株入梦,躲藏在它的幻想世界中逃过了地母的追杀,但没有气泡神秘液体的维持,不过几十秒钟时间梦境自然结束。”
“人还活着已经是万幸。”江有为说,“你花了多大的代价从白胡子身上换来假人玩偶的?”
“五十万块钱。”
“这个教训买得物超所值,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清楚下不为例。”
“三哥,你简直是转世观音!”周子航露出感谢的表情。
“没什么事情就呆在病房里养伤。”
江有为简单叮嘱过后,便沿廊道往问诊室继续走去,他的手上还有好几个病人需要处理,事实上当初钟齐在命运天平酒吧向众人介绍新成员时,他就已经看出了周子航脸上写满了放荡不羁,对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合乎情理,他们血气方刚好比脱缰的野马,对于规则的束缚天然存在抵触,但是在遗忘地犯下的错误是没有弥补机会的,灵魂死亡的同时身躯也将成为尸体,尽管周子航在应对突发情况时的表现沉着冷静,但有些提醒的话还是要提前说出口。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习惯性加班的江有为坐在办公室内操作鼠标,电脑屏幕的白光映射到脸上,也许是灵魂塑造的人形剪影导致,他的五官相较于两年前,在俊朗成熟的基础上增添了几分神秘,眼眸乌黑深邃见不到底,下颌如线条般棱角分明,他忙碌于梳理母亲过去十九年间的病情变化,例如两年前内脏器官衰竭、心脏供血不足。。。
院长决定在三天后举行关于类植物人特殊病症该如何进行治疗为主题的研究讨论会,届时将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康复专家以及理论学者到场,江有为作为患者的直系家属以及康复科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担任研究讨论会的主持工作,为了让与会人员快速对于类植物人病症有基本的了解和想法,他必须做好前期的准备说明工作,以便后续的研究讨论顺利展开,这同样是母亲病症痊愈恢复健康的希望。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江有为没有抬头说。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徐浩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手上拎了好几个塑料袋。
“你怎么有空大老远跑过来?”他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自从半年前徐浩的父亲因为突发心脏病不幸离世,他就辞去了医院工作回去打理家族产业,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从抬头不见低头见到开车两个小时才能够碰面,江有为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在巷子深处的烤串摊像小孩似的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从脸上流到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破旧的小木桌上摆满了喝光泛绿的啤酒瓶。
“我没有父亲了。”他醉倒在地上说。
“我也是。”江有为神智不清地回答。
两人在蝉鸣与路灯下的林间小路睡了整夜,早上醒来时悲伤已经随天空的黑夜散去。
“其实我昨天就应该出现你的出租屋门口,但是连锁超市那边要进行卫生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