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麦香端了一盆脏裤子出来,她本来以为是在家里水缸舀水来洗衣服的,可听了赵氏和钱氏的话,又隐隐觉得不对。
麦香正踌躇不前时,幸好这时叶大福过来了,拿了扁担要去挑水,对麦香说:“大丫跟爹爹一起走吧。”
麦香松了口气,端了盆正要跟叶大福出门,赵氏喊了一句:“怎么不带棒槌?”
麦香哪里见过什么是棒槌,来这三天并没有见谁去洗过衣服,就这木盆还是她自己房里洗脚用的,顺手端了过来。
赵氏一看麦香这阴死样就来气,劈头就骂道:“让你挺尸就没有话说,让你做点事情你就给我摆脸子看,你给老娘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是哪里不自在,你倒是说呀,成天就哭丧着个脸,给谁看?谁又有个好气看你整天哭丧个脸?”
这时,九凤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了看麦香,问了一句:“大嫂,大丫该不是烧糊涂了吧?要不要再请隔壁夫子过来瞧瞧?”
九凤跟麦香同龄,两人关系还算近乎,这个麦香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九凤昨天曾经来看过她,偷偷给过她一块点心,估计也是从她嘴里省下的。
钱氏一听这话,忙劝道:“大嫂,依我说,大丫也就是病了几天没有将养过来,不说孩子,就是我们大人病了一场,也是身体发虚,心里不自在,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多歇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请夫子?”
钱氏明显不想让赵氏花钱,赵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算钱氏不说,赵氏也不会再去张口的,老爷子已经说了,今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准备攒钱给五福娶亲。
赵氏叹了口气,说:“谁不知道这个理,但家里目今这个样子,我又是个不能使力的,不指着她指着谁?”
这时,麦黄拿着个棒槌端着个小木盒子出来了,对赵氏说:“娘,我陪着大姐去洗。”
“哎,还是我这二丫头伶俐。”赵氏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
麦香端着木盆,跟在叶大福的后面,麦黄拿着根棒槌,蹦蹦跳跳地跟叶大福走在并排,不时跟叶大福说笑两句。
麦香看得出来,麦黄的性格比较开朗讨喜,小小年纪,很会看人眼色,比较早熟,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叶大福把桶里的水灌满了,又替麦香提了一桶水上来,嘱咐说:“慢点洗,一会爹还来,井台滑,爹帮你们打水。”
叶大福走后,麦香把水倒进盆里,她根本不会洗,便对麦黄说:“二丫,大姐还是有些头疼,你来洗吧。”麦香说完还是用手扶额,装病还是会的。
“知道了,大姐。大姐,我不跟你吵架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再生病了,你这一病,我。。。”说到这里,麦黄眼圈有些红了,大概还是害怕,怕麦香真的就这样走了。
古代农村的孩子存活率比较低,几乎家家都有养不大的孩子,所以麦黄见过好几个小孩子说没就没的,不说村里的玩伴,就说三福家的小儿子刚满周岁便走了,这是年前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
“大姐知道了,大姐以后也会让着你的。”麦香猜想两人过去肯定没少吵架,因为麦黄的个性比较掐尖要强。
麦黄听了这话一笑,从小木盒子里抠了点皂角,在裤子上涂抹了一层,对几个很明显的脏地方揉了两下,然后拿着棒槌敲打。
麦香见了把其他的几条脏裤子揉了揉,然后去走到井边,自己用辘轳也提了一小桶水上来,这时麦香刚看着叶大福打水新学会的。
姐妹俩个花了差不多半个来小时,便端着衣服回了家,这时,家里还有人没有起来。
北方的冬天冷,冰天雪地的,又是一个大正月,所以不轮值的人一般都起得比较晚,这样的话,早饭可以晚点吃,当然,相应的,晚饭也就可以往后推推,不至于到了晚上临睡前饿得发慌。因为麦香发现,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麦香,给娘来烧把火。”麦香刚把裤子搭在了绳子上,赵氏便在灶房门口喊上了。
麦香把木盆递给麦黄,不情愿地进了灶房,赵氏一看身边没有外人,匆匆端了半碗晾着的糊糊,说:“快点喝了,别让人看见。”
麦香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钱氏的二儿子麦粒便窜了进来。
“大娘,我也要。”麦粒看着麦香手里的碗,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才四岁,男孩子又好动,每天两碗糊糊哪里能吃得饱?
“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呢,你大姐是生病还没有大好,又出去做了半天事,大娘怕她饿晕了,所以才让她先垫补点。”赵氏被抓到了一个现行,怕孩子嚷嚷出来,便忍着性子解释几句。
“大娘,我也饿晕了。”麦粒就是不干。
麦香见了把碗放下,说:“我也不吃了,我们都不吃。”
麦香说完先走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间,麦黄正帮麦青和麦绿穿衣服。叶大福在里屋的炕上用麦秆在编草鞋,麦香见炕上堆了有不少双,估计是准备拿去卖的。
麦香正想套套这草鞋好卖不好卖,因为她也想赚点钱,当然,她不是为了贴补家用,而是想离开这个家。
刚才和麦黄洗衣服时,麦香已经问明白了,这个家是没有分家的希望,因为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种地就是靠叶大福打猎卖点猎物贴补家用,叶铁柱说了,要等最小的九凤出阁了才能考虑分家。
麦香一听这个实在太遥远。别说农活,就是普通的家务活她都干不好,这个家她再待下去,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陷。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还没想好,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的手头必须有点银钱,否则,她寸步难行。
“爹,这草鞋。。。”麦香的话刚开个头,便听见外面吵吵起来了,是赵氏和钱氏吵上了,不用凝神听,赵氏的声音便往麦香的耳朵里送。
“谁说我偷吃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啊,一个孩子的话你也信,那是我见大丫病蔫蔫的,没好大全,也没钱抓药,我怕孩子饿晕了,先给晾了半碗糊糊。她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们不心疼,还不让我心疼?”赵氏边哭边嚷嚷。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谁生的孩子谁不心疼?单就你有孩子?我们家这几个就不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到时,我也跟着你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家的孩子吃偏食,你能愿意?家里的粮食统共就这么一点,赶明儿大家都这样,这个家还有个规矩没有?”钱氏的话虽然慢声细语的,但是句句堵住了赵氏。
麦香刚想走出去,被叶大福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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