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暗道,多亏此刻没有那臭烘烘的猪,不然这地方真让人没法呆。
四周没收拾利索,那沾了粪便的干草还堆在一旁没人收拾,摸摸那女人的额头,此刻正是滚烫一片。
“快醒醒!”杜氏使劲拍拍她的脸蛋,等那人迷瞪的睁开眼时,杜氏急忙将手边的吃食端来,用那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道:“快吃些东西,别介一会顶不住了”
黄氏脸上俱是惨笑,“都这会儿了,没想到是你来看我”雪白的里衣全是黑痕,搭配上那张惨淡的脸,真让人心慌。
杜氏绷着脸道:“你管着会是谁来?快把这鸡蛋红糖喝下去,天这么冷,小心以后留下病根”
将那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红糖水塞进她手里,黄氏果然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这还有些饼,你凑合着吃,也别想得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我刚让涟漪回去拿小被子去了,你机灵着点,听见动静了就把那被子塞到屁股下面,今晚还是个硬坎,先活命,别的以后再说!”
黄氏一语不发,仿佛全部精力都凝聚在杜氏身后的那一块泥砖。
“我是活不了,他们说要把我沉塘,可怜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今生是无缘和我做母子了”
杜氏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就那么咯噔了一下,难受的很。
随后用着以前和黄氏在一个院子时候的口气低呵道:“你就是个没心眼的,日子过得好生生的非要去做种事,这兔子还不啃窝边草呢,你就连个兔子都不如!”
兔子?黄氏冷笑,自从冯燕被送走的那天她就知道,这家人都是没心的,自己为他开枝散叶怎么样?到头来那闺女不照理是被卖了出去?每天从老子手里扣出那么一丁点的钱,转身就花到那寡妇身上,呵呵,不是都比着吗?那就看看谁能斗过谁!
寂静里,黄氏突然忍不住咳嗽,越咳声音越大,像是要把那肺都咳出来一般。
“你走吧,我是生是死和你没关,今日之饭算是我欠了你,这辈子是无缘报答,如果有来生,来生……
“来生也别让我遇见你,你是冤家!”杜氏恨恨的将那碗收拾起来,被她气的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站直身子道:“我先前让孩子去给你母亲家报信了,你母亲是个有本事的,希望能救你一救”
说罢,也不顾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提着篮子叹口气走了。
黄氏无力的靠在泥墙上,眼里含满了泪花,迷迷糊糊中,此刻场景好似转换到十几年前,自己面容还是那般稚嫩,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小心翼翼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呢喃着情话。
“你真漂亮,我回去要跟娘说,这辈子我除了你不娶……”迷糊中凉泪从眼角溢出,也不知是谁这幻境中谁替给她盖上东西,滴滴泪珠接连流下。
多亏了冯素清的大嗓门以及那村子里的人爱热闹的天性,只是半日的功夫,整个白杏村都知道了冯家的丑事。
以前冯老三偷偷的往寡妇屋子里钻,虽然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但因为是没当场抓住他,又因为是私下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在暗处别人也当个笑话听了。
可是这次的情况毕竟是不一样的,黄氏偷汉子了,偷的汉子还是叫着自己三嫂的男人,这叫个啥事啊!
村子里先前传着,这女人不守妇道是可以被沉塘的,但是,这么些年里,没人听说过村子有被淹死过的事件,村里人淳朴惯了,别说没出现过这种丑事,就是有了也是藏着掖着,怕丢了脸面,自己硬吞了,哪里向这冯家,唯恐天下人不知。
不少好事的人聚在冯家周围,在门外徘徊不去就是想要打听些辛秘事,可是那冯家不同于昨晚炸锅一样的情形,此刻安静异常,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抽泣声,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翌日,冯通隆兄弟以及好几个村子里的壮丁打开了猪圈的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瘦弱的女子身上披着单薄的被子靠在泥砖上,听见动静后,睁开眼,嘲讽道:“怎么?都来了?是要送我过去吗?”
眼神透过人墙,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冷笑道:“怎么,他怎么没来?”
几个大汉不知该如何说话。
孔氏嫌弃的在猪圈外,看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暗骂了声狐媚子后,气冲冲撞了进去。
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贱人身上披着的被子,说罢上前就要扯掉。
“娘!”冯通隆拉住孔氏的袖子,暗暗摇头,他听媳妇说过,这被子下面只是一个里衣,这时候掀开被褥,那女子的颜面何在?
“我儿,她本就是个不要脸的,此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给她遮盖,不然,夜里冷风也能将这贱人给冻死!”
黄氏不语,只是冷冷的望着她冷笑。
此刻的黄氏是多么的可怕啊,嘴角未干的血迹,嘴唇干裂,头发满是浮土与茅草,更可怕的是她那阴鸷的眼神,明明,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她有什么脸面这样看她!她有什么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