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远处群山在黑夜中都只剩下一个暗暗的剪影,看似与夜色相融,却又能勾勒出一个形状来。
顾筝问出这句话就知道自己还是唐突了,面前的男人毕竟才刚刚相识,根本毫不了解,可是她非常清楚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是让她倍感熟悉亲切的气息,仿佛他们就是一样的人,至少曾经是,所以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一句。
所以,还没等乔瑾瑜回答,顾筝又立刻说:“先生莫怪,我这个人有时候总是爱说胡话,先生就当做没有听过这些,时间也不早了,先生早些回去歇着吧。”
乔瑾瑜腹稿都打好了,面前的女子又将好不容易打开一些的心扉重新关上。可他也不急,淡淡一笑:“也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顾筝笑笑,拢了拢衣服往回走,刚没走两步,乔瑾瑜又叫了她一声:“顾姑娘。”
顾筝回头看他,乔瑾瑜不紧不慢道:“有时候,或许我们无法去选择往后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也无法选择所遇到的人事物,但唯一能做的,就是明白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倘若心有抱负,即便身在地狱,亦能令鬼哭狼嚎,匍匐于你脚下,可若是连心都散了,那即便是高床软枕万人之尊,也未必能过的痛快。”
顾筝这一次只是笑笑:“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抱负。倒是先生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保证我的父亲安度晚年,山寨也好县城也罢,都是一样。”有时候,很多事情未必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宽慰或是鼓励,唯有真正经历了,才明白每一个决定和改变,都是脱胎换骨。
乔瑾瑜沉默的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不得不说,换做谁来看,也未必能在第一眼看出她是当年那个令半个崇州都为之倾倒的明珠。
……
顾筝既然答应给乔瑾瑜帮忙,便是当做一件非常认真地事情来做的,第二日一早,准备梳洗。谁料刚一出门,就差点被外面的男人吓死。
高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木板车,上面摞了好几个木盆,从木盆外面箍着的黄铜来看,成色极新,一边还有杯子,手巾,甚至是女儿家用的铜镜和牛角梳子……
高義就坐在木板车边沿,一条腿曲起踩在板车边沿,一只手搭载上面,另一条腿支地,吊儿郎当慵懒至极,那样子,别提有多……轻浮!
见到顾筝出来,他站起身,改为双手环胸的姿势,率先开口:“先生说你们刚来这里,肯定有很多不习惯,这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顾筝是有些意外的。
昨日被安排到这间房的时候,她就留意到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床柜,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摆设。这屋子的主人叫做阿庆,也是乔先生的帮手,可阿庆毕竟也是寨子里的孩子,从小不懂那些药理,也是跟着乔先生学习了一年,才将将够用,不过比起顾筝的熟悉程度,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得知顾筝需要一些日常用品时,阿庆有些为难的告诉她,寨子里都不用这些。
最后,阿庆还是为顾筝把打水用木盆收拾了一个过来,据说这是以前乔瑾瑜用过的,后来乔瑾瑜搬走了,高義十分的重视,东西也重新制备了,这些就留在这里了。顾筝也没介意什么,自己洗刷了一遍就拿去用了,没想到今天,乔瑾瑜竟然能准备这么多东西,还准备的这么齐备。
“代我多谢乔先生。”
乔先生?高義一挑眉,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神情来,他抬脚踢了踢那木板车,明明是随意一踢,木板车竟然还颤了一下,语气出奇的温柔耐心:“谢他?这东西可是我这个重伤的人亲自下山去准备的!难为我这一身伤,还要在提防着那些巡查的守卫,想方设法去买这些锅碗瓢盆,完了有人竟然跟我说,没看到我失血过多而死,她可舍不得走,还要我代替她去谢谢别人。姑娘,有些事情不能看是谁去说,得看是谁去做!”
顾筝觉得这人今日很不一样,和前几次看到的都不一样,放浪的像个登徒子,却又努力的一本正经邀功,友好程度直线飙升,完全不复当日要把她和胡措当作诱饵时候的样子。
“那多谢你了。”顾筝浅浅一笑,颔首道谢,温润的也与当日那个凌乱的男装模样相差甚远。
高義看着她,勾了勾唇,迈着步子靠近了一步,微微附身,凑在她的耳畔暧昧吐气:“就这么谢一声就完了?”
顾筝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从容的退开一步,近乎俏皮的歪歪脑袋:“那……你想怎么样?”
高義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这般模样,微微歪着脑袋,坦然的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她,分明清澈,细看却看不到眼底的情绪究竟如何。当真是俏皮可爱中,又带着几分……笑里藏刀……
高義也没乱,依旧是含笑看着他,这副温声细语的样子要是让周砍和刀哥看到,一定会以为自己瞎了……
“好歹为姑娘带伤奔波了一回,可我好像连姑娘及其家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叫高義,神龙寨的事情我说了算,既然姑娘已经拖家带口的进了寨子,我应该来关心关心才对。”
顾筝认真的听着,还似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等到高義说完,她直直的看着他,忽然就轻笑出声。
高義觉得她这个笑让人非常的不舒服:“姑娘笑什么啊。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