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笑道:“我瞧你手脚沉稳,内功根基不差啊,来,你找个人比划比划。”郭靖尚自迟疑,张枫上前对郭靖道:“大哥,你不显显本事,七公他老人家怎么个教法?”“蓉儿,你和大哥练两下吧。”张枫又转头对黄蓉说道。却是因为黄蓉、秦南琴、穆念慈三女中,黄蓉武功最高。黄蓉应道:“枫哥哥!我知道了!郭大哥,来吧!”
郭靖向洪七公道:“晚辈功夫不成,您老人家多指点。”洪七公道:“稍稍指点一下不妨,多指点可划不来。”郭靖一怔,黄蓉叫道:“招!”抢近身来,挥掌便打。郭靖起手一架,黄蓉变招奇速,早已收掌飞腿,攻他下盘。洪七公叫道:“好,女娃子,真有你的。”黄蓉低声对郭靖道:“用心当真的打。”
郭靖提起精神,使开南希仁所授的南山掌法,双掌翻合,虎虎生风。黄蓉窜高纵低,用心抵御,拆解了半晌,突然变招,使出父亲黄药师自创的“落英神剑掌”来。这套掌法的名称中有“神剑”两字,因是黄药师从剑法中变化而得。只见她双臂挥动,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妙在姿态飘逸,宛若翩翩起舞。
黄蓉这些日子以来勤练‘意气素霓生’,功力已自不浅,只见其出掌凌厉如剑。郭靖眼花缭乱,哪里还守得住门户,不提防拍拍拍拍,左肩右肩、前胸后背,接连中了四掌,黄蓉全未使力,自也不觉疼痛。黄蓉一笑跃开。张枫赞道:“蓉儿,真好掌法!”
洪七公对黄蓉道:“你爹爹这般大的本事,你又何必要我来教你这女娃娃武功?”黄蓉吃了一惊,心想:“这路落英神剑掌法是爹爹自创,爹爹说从未用来跟人动过手,我只跟枫哥哥和南琴姐姐说过,七公怎么会识得?”黄蓉问道:“七公,您识得我爹爹?”洪七公道:“当然,他是‘东邪’,我是‘北丐’。我跟他打过的架难道还少了?”黄蓉心想:“七公能和爹爹打架,本领确然不小,难怪‘北丐’可与‘东邪’并称。”黄蓉又对洪七公问道:“您老怎么又识得我?”
洪七公道:“你照照镜子去,你的眼睛鼻子哪点不像你爹爹么?本来我也还想不起,只不过觉得你面相好熟而已,但你的武功却明明白白的露了底啦。桃花岛武学家数,老叫化怎会不识得?我虽没见过这路掌法,可是天下也只有你这鬼灵精的爹爹才想得出来。嘿嘿,你那两味菜又是甚么‘玉笛谁家听落梅’,甚么‘好逑汤’,定是你爹爹给安的名目了。”黄蓉笑道:“你老人家料事如神。你说我爹爹很厉害,是不是?”洪七公笑道:“他当然厉害,可也不见得是天下第一。”黄蓉拍手道:“那么定是您第一啦。”
洪七公道:“那倒也未必。二十多年前,我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比武论剑,比了七天七夜,终究是中神通最厉害,我们四人服他是天下第一。”黄蓉道:“中神通是谁呀?”洪七公道:“你爹爹没跟你说过么?”黄蓉道:“没有。我爹爹说,武林中坏事多,好事少,女孩儿家听了无益,因此他很少跟我说。后来我爹爹骂我,不喜欢我,我偷偷逃出来啦。以后他永远不要我了。”说到这里,低下头来,神色凄然。张枫忙把黄蓉拥进怀中,秦南琴也在一旁安慰。
洪七公骂道:“这老妖怪,真是邪门。”黄蓉在张枫怀中愠道:“不许你骂我爹爹。”洪七公呵呵笑道:“可惜人家嫌我老叫化穷,没人肯嫁我,否则生下你这么个乖女儿,我可舍不得赶你走。”黄蓉笑道:“那当然!你赶我走了,谁给你烧菜吃?”洪七公叹了口气,道:“不错,不错。”顿了一顿,说道:“中神通是全真教教主王重阳,他归天之后,到底谁是天下第一,那就难说得很了。”黄蓉道:“全真教?嗯,有一个姓丘、一个姓王,还有一个姓马的。”洪七公道:“那都是王重阳的徒弟了。听说他七个弟子中丘处机武功最强,但终究还不及他们师叔周伯通。”黄蓉听了周伯通的名字微微一惊,开口想说话,却又忍住。
张枫等人一直在旁听两人谈论,这时张枫插口道:“是,马道长说过他们有个师叔,但没有提到这位前辈道长的名号。”洪七公道:“周伯通不是全真教的道士,是俗家人,他武功是王重阳亲自传授的。嘿,你这娃娃长得俊,人又聪明,你岳父聪明绝顶,恐怕喜欢得你紧罢?”
张枫笑了笑还没回答,怀中的黄蓉微笑道:“我爹爹没见过枫哥哥。您老要是肯帮我们美言几句,我爹爹瞧在你老面上,就会喜欢他啦。”洪七公笑骂道:“小鬼头儿,爹爹的功夫没学到一成,他的鬼心眼儿可就学了个十足十。嘿嘿,老叫化才不上这个当呢!”
这时穆念慈插嘴道:“那七公您觉得郭大哥使得功夫怎么样呀?”洪七公向郭靖道:“你根柢并不差,输就输在拳法不行。几个女娃娃,你们先回客店去。”穆念慈三女知道他要传授张枫、郭靖武功,欢欢喜喜的去了。“枫哥哥,七公,我们去给你们做中午饭!”黄蓉还对张枫喊道。
待黄蓉三女走远,洪七公向郭靖正色道:“你跪下立个誓,如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功夫转授旁人,连你那小媳妇儿也在内。”郭靖心下为难:“若是念慈要我转授,我怎能拒却?”说道:“七公,我不要学啦。”洪七公奇道:“干吗?”郭靖道:“若是她要我教,我不教是对不起她,教了是对不起您。”洪七公呵呵笑道:“傻小子心眼儿不错,当真说一是一。这样罢,我教你一招‘亢龙有悔’,好!”说着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松树应手断折。
郭靖吃了一惊,真想不到他这一推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洪七公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会退让闪避。学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一招出去,喀喇一下,敌人就像松树一样完蛋大吉。”当下又把姿式演了两遍,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势之道,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虽只教得一招,却也费了一个多时辰功夫。郭靖资质鲁钝,内功却已有根柢,学这般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的武功,最是合适,当下苦苦习练起来。洪七公有对一旁的张枫道:“聪明娃娃,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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