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奇累了,坐回原处,侧头问卫若兰道:“听说你们家要和程家结亲?”
卫若兰脸上变色,道:“何出此言?”
坐在他另一侧的冯紫英听到了,诧异道:“你不知道?如今京城里头虽不致人尽皆知,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了,乃因你出继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许多人家都认为你是金龟婿,凡是对你时常留心的人家都知道这件事,遇见令祖母时询问,令祖母亦未否认。”
卫若兰眉头紧锁,冷声道:“没有的事,我母亲没答应,我也没答应。”他一直在宫内当差,才出宫休沐就往柳家来了,不知此事,如今得知,未免有些恨自己一时之软。
冯紫英奇道:“如此说来,是程家一厢情愿?”
见卫若兰颔首,冯紫英哈哈大笑,韩奇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苦了你了,出继一事才过去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想逼着你就犯呢。”他们向来年轻气盛,对这样的事情极是不满,尤其韩奇自己还没推掉史家的亲事。
卫若兰漠然道:“他们都不怕坏了名声体面,我一人一身,又是男子,怕什么?”横竖黛玉不是那些以名声看人的人,到时候请媒人中间说明缘故即可。
韩奇叹道:“你比我强些,既没请冰人上门求亲,也没行三书六礼,横竖怨不到你。”
冯紫英忍不住越过卫若兰看他,问道:“你又怎么了?亲事出了变故不成?说起此事,我正要问你,想必许多人也纳闷儿,提亲后不就该问名了么?平常人家定亲,纳采问名纳吉都是连在一块儿行礼,柳家便是如此,你们家怎么没动静了?”
事关史湘云,宝玉忙从热闹中分神,侧耳倾听。
卫若兰注意到这一幕,肘尖碰了碰韩奇,韩奇经他提醒,看了宝玉一眼,喜怒难辨,半日,方回答冯紫英道:“原想二月问名,偏生不巧了,都说二月日子不好,三月又是单月,家慈意欲寻双月双日,五月又太毒,故择六月初八。”
其实韩家压根就没这么想,只想早点问名早点以八字不合退亲,只是南安太妃一心护着史湘云,登门来找锦乡侯夫人好几回,总是说史湘云如今深居简出,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做针线,已经痛改前非了,让他们再多给些时日,好好考校史湘云的好处。无可奈何之下,锦乡侯府方定了六月的日子,打算即使史湘云改过,他们亦要退亲。
冯紫英点点头,不再多问。
卫若兰想到李明耳打探到的消息,淡淡一笑。
却说宝玉听了这些话,亦觉放心,瞥见秦钟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忙过去劝他放下。秦钟体质怯弱,因那年和智能偷情所致,染了风寒,一病连一病,最近方好,不能饮酒。
卫若兰心里有事,席未散就先向柳湘莲告别。
他与韩奇等人的对话柳湘莲都听到了,柳湘莲向来认为终身大事事关一生一世,无论贫贱富贵,该当寻一名可心如意的女子,既然卫若兰对程家小姐无意,程家就不该苦苦纠缠,放出这样的风声,如此行为实在是让人不齿。
“不必如此,你有事就先回去罢,改日咱们再聚。”柳湘莲干脆利落地道,也没挽留。
见卫若兰中途离开,姜华想了想自己的心事,随后也告辞了,出了二门追上几步,连声道道:“卫世兄且请留步。”
卫若兰回头见到他,一怔,道:“姜兄弟有事?”
姜华踌躇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小弟不曾在京城长大,想向世兄打听一些事情,今日世兄忙于归家料理事务,不好打扰,明儿做东,请世兄赏脸可好?”
卫若兰隐约猜出几分,笑道:“没什么不好,明儿我就等着了。”
姜华喜出望外,脸上笑容清晰可见。
挥手作别后,卫若兰径自骑马回府,也不往别处去,闻得程婉之未在卫母房内,便去上房给卫母请安,卫母才吃了午饭,见状笑道:“在哪里吃了酒?一身酒气,快去洗了澡换衣裳过来说话。”又吩咐吉祥送解酒茶上来。
卫若兰道:“不忙,祖母,孙儿在外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知祖母可知?”
卫母心中一动,脸上笑容尽敛,叹道:“兰哥儿,你年轻不懂事,祖母都是为了你好,早些定下来,免得那些居心叵测者盯上你。那些人家的小姐不知根底,不知性情,亦或者有达官权贵意欲招你为婿,你同意是不同意?拒绝就是得罪了人影响前程,不拒绝,若是娶进一个骄纵跋扈的小姐又如何是好?倒不如早些定下来,安安稳稳地当差。”
不等卫若兰反驳,卫母又不断夸赞程婉之的为人,道:“不是我夸她,实在是个好的,我略有不适,她没日没夜地侍汤奉药,素日所见的千金小姐哪有她这样稳重和平的好孩子?等你们成了亲,定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卫若兰道:“再好,也是别人的福气,与孙儿无关。祖母不必为孙儿操心,孙儿心中有数,前儿当差时,陛下说将来亲自给孙儿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