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特殊,但凡是听过的人就不容易忘记,邵循微微皱眉,抬起眼皮,果不其然看见下手坐着的丽嫔也在往这边看。
丽嫔跟邵循的视线相触,带着十分艳色的眉眼微微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转头去跟恭妃说话:“恭妃娘娘,要嫔妾说啊,您的女儿眼光真是太好了,一早就知道咱们将来能有位贵妃娘娘,瞧嫔妾睁眼瞎似的也没来得及奉承,不及她及时呢。”
这话咋一听像是在奉承,但实际上,在场的除非那种十足十的蠢人,都能听懂她话里的潜台词。
邵循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她正想用什么给丽嫔一个教训,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
她看向赵若桐,只见她垂着眼不做声,嘴唇抿的紧紧地。
就这个空档,恭妃已经带着想要息事宁人的口吻道:“这孩子也不知道竟有这缘分……”
丽嫔本也想要点到即止,但是听恭妃这么一说,又见邵循和赵若桐一时也没有说话,心底里那股子气不知怎么地烧得更旺,忍不住想要再说些过分的:“公主不知道,难道是贵妃知道不成?”丽嫔手里的帕子捏得很紧:“我说公主这么腼腆的性子,怎么偏就和贵妃投缘,原来是……”
“我自己愿意!”
这是赵若桐突然低声开口,声音虽小,但是不知道为何,竟能将丽嫔的声音压下去,让她一时噤了声,顿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赵若桐抬起头来,脸色泛白,但是眼睛却瞪得很大,像是在用这种方式震慑敌人:“我说我自己愿意!”
她的声音渐渐抬高了:“贵妃娘娘什么都好,我自己愿意跟她交往……不止是我,太后娘娘和陛下会用眼睛看,自然也会知道她的好处,喜欢贵妃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不喜欢她却要喜欢谁去——丽嫔娘娘你么?”
旁人听了她这番话都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对这位不言不语的公主有些刮目相看,并且怎么听都觉得她应该还有下一句——你配么?
这一句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包括丽嫔本人都能听得出这弦外之音。
丽嫔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被二公主反击,她眯了眯眼:“公主,你说话……”
“行了!”
邵循的好心情都被搅坏了,她自己觉得女子间争风吃醋在所难免,不过是被口头上沾两句便宜,自己已然占尽优势,旁人酸两句也就随她们去好了。
可是这些人竟然为了拈酸吃醋拿公主做筏子,含沙射影的让人膈应,这真是柿子都挑软得捏,当二公主还跟以前一样没人管么?
她转头看了眼似是在闭目养神懒得动弹的太后。
太后似乎能察觉到邵循的视线,此时微微睁开眼与她对视,接着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邵循心里便有了数,转头过头来便沉声道:“丽嫔,你来说,公主是什么人?”
丽嫔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甘心的摇了摇牙:“公主就是公主,还能是什么?”
邵循摇了摇头:“公主是天子之女,若是当真有错处,你指出来也无妨,便当做直谏便是了,可是她分明无措,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出言讥讽,后又带上了本宫……怎么,你是觉得本宫与公主相交,是谁辱没了谁?”
“……嫔妾并未说什么,”丽嫔嘴硬道:“不过开两句玩笑……”
邵循根本不去和她理论,直接叫了人:“来人,现就请丽嫔娘娘出去,在自己宫里想清楚再出来。”
所有人都一震,接着垂眸不言。
丽嫔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是这几年最后一个曾得宠过一阵的妃嫔,谁也不知道陛下那里还有没有残存的情分在。
因此虽然位分不高,在众妃中却很有些特殊,妃嫔中除了德妃和淑妃她不敢惹,其他人谁她都敢出言挑衅,只要不过分,旁人一般也都不理论,这次不过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自觉根本没什么,居然就要受这样的侮辱她当即克制不住扬声道:“娘娘!嫔妾根本没说什么,你怎么能……”
邵循见太后闭着眼微皱起了眉,担心她被丽嫔尖锐的声音吵到,便用手轻轻往下压了压,做了一个让她噤声的手势,带着并不怎么上心的语气轻缓道:“好了,丽嫔,留一点体面给自己。”
丽嫔的话硬生生被堵在嗓子眼里,她左右看看,见不知是因为邵循本身的地位还是太后的默许,又或者是她本来就没什么人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躲开了她的视线,没有一个替她说话的,便不由自主涨红了脸,用力拽了一下帕子,在宫人们暗含压迫的眼神中咬了咬牙,扭头飞快的走了。
丽嫔一走,低位的妃子一时噤若寒蝉,位分高一点的如恭妃等也都一时不敢说话,还是淑妃的一声轻笑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贵妃进了宫,倒是严肃起来了。”
邵循转头去看她,含笑道:“淑妃娘娘觉得我做的不对么?”
她说话很客气,甚至连称呼也是沿用了未进宫之前的那一种,尊称淑妃为“娘娘”,自称“我”,但是不知怎么的,这反而让淑妃脸上的笑微微发僵,接着一点点消失了。
坐在淑妃下手的冯昭仪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她咽了咽口水,牵着女儿的手都有点出汗了。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似乎是刚醒的样子,也没注意到这里有些怪异的气氛似的,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眯眯的自顾自说笑:“瞧我,竟然睡着了,你们到哪里了?贵妃,若桐给你见了礼,你该也回个礼物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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