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感慨万千
伊丽莎白如愿了,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拿到信,她就立刻跑到小树林里,坐在长凳上想要读个痛快。信很长,舅母应该没有无视她的要求:
亲爱的伊丽莎白,
刚收到来信,我就决定花一上午的时间来给你回信,我想,三言两语是没法和你说清楚的。我承认,你的要求让我很吃惊,没想到竟然是你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们都很吃惊,认为达西先生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如果你真不知道,那我就和你说明白吧。就在我从浪博恩回来的那天,想不到达西先生来了,他们关起门来谈了好几个钟头。他是因为发现了你妹妹和韦翰先生的下落,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们的。他说,他已经见过他们,并和他们谈过。我想在我们离开德比郡的第二天,他就来找他们了。他说,都怪他没有早点儿揭露韦翰先生的下流人品,才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然没有哪个正经的姑娘会爱上他的。他很自责,觉得这件事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他想要补救——他说,这就是他要管这件事的动机。好像有一位杨吉太太,曾经是达西小姐的家庭教师,因为犯错而被解雇,住在爱德华街。达西先生知道她和韦翰先生很熟,就跑去问她,花了好几天才问了出来。我想她可能早就知道他们的下落,只是没有好处,她是不肯说出来的。听他说,他找到他们后,第一件事就是劝丽迪雅回去。可是,丽迪雅坚决不肯,她认为他们迟早会结婚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且达西先生发现,韦翰先生根本就没打算和丽迪雅结婚。韦翰先生亲口承认,从民兵团逃出来就是为了躲债,至于这件事的后果,完全是因为丽迪雅的愚蠢。不想和丽迪雅结婚,是因为他打算另攀一桩更有钱的亲事。而且,他的前途一片渺茫,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现在已经没钱生活了。达西先生知道后,就想赶紧帮助丽迪雅促成这门婚事。达西先生和韦翰先生多次讨价还价,终于定了下来,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舅舅,当时你父亲还在,不过,达西先生觉得你舅舅更好商量,决定等你父亲走了再来。他们谈妥后,就写信给你们。但是,达西先生太固执了(这真是他唯一的缺陷),非要亲自办这件事不可。你舅舅也想自己来包办,争执了好久,才依从了达西先生。你可以想象,达西先生尽了多大的力,不仅替韦翰先生把债都还上了,还给了丽迪雅一千英镑,又给韦翰先生买了一个官。虽然达西先生说之所以这么尽力是因为自责,但我们还是觉得他别有用心。我们说好举行婚礼时他再来一次伦敦,解决金钱上的事。这就是所有的事情,希望你不会太吃惊。丽迪雅在我们这儿住的时候,她的行为确实很让我们不满,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可吉英说她在家里也是这样,所以才告诉了你。我几次三番地告诉丽迪雅,这件事情让家里人很痛苦、很悲伤,可她听也不听,这让我很生气。结婚的时候,达西先生准时到了。亲爱的丽萃,要是我说我很喜欢他,你会生气吗?我不能再写了,孩子们已经嚷嚷了半小时。
你的舅母
伊丽莎白看完信很激动,这种心情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痛苦。她本来就隐约地想到达西先生可能会成全他们的好事,一方面觉得这种仁慈的行为几乎不可能了,另一方面又怕如果真是这样,那情意就太重了,怎么报答得了,所以她又感到很痛苦。如今这些都成了事实,他不怕麻烦来帮忙,不惜向深恶痛绝的人求情,和连名都不想提的人见面,甚至是给他出钱,这么仁至义尽,只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有时想,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有时又想,他怎么会爱上一个拒绝过他的人呢?他本来就不想和韦翰先生做亲戚,更何况是连襟,稍有点儿自尊的人,都不会容忍的。虽然伊丽莎白不愿相信,他这次是为了她,可是,也许可以相信他还是对她余情未了,所以遇到和她有关的事情,还是尽心竭力地帮忙。一想到他对她们姐妹情深意重,而她们却无力报答,伊丽莎白真是无比痛苦。她把信读了又读,还嫌不够,可也十分高兴。舅父舅母认定她和达西先生有情意,她虽然感到懊恼,却也有点儿得意。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伊丽莎白的思绪,于是她站起来,刚要从另一条路离开,韦翰先生就赶了上来,走到她身边说:“恐怕打扰您散步了吧,亲爱的姐姐?”
她笑着回道:“确实是,不过,并不是不欢迎。”
“这样就真过意不去了,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现在就更近了。”韦翰先生说。
伊丽莎白问:“说得是,他们出来了吗?”
“不清楚,母亲和丽迪雅坐车去麦里屯了。姐姐,听舅母说,您真去彭伯里玩过了。”韦翰先生说。
她说当然去了。
“真羡慕您的福气,可惜我运气不好,不然我去纽卡斯尔的时候,就可以顺路去拜访一下了。您看到那位老管家了吗,可怜的雷诺管家,她以前是那么喜欢我,不过,她应该不会在您面前提我的名字。”韦翰先生说。
“她倒是提了。”伊丽莎白说。
韦翰先生问:“怎么说的啊?”
“她说您去了军队。就怕——就怕您变坏了,隔得那么远,传个话都靠不住。”伊丽莎白回答。
“那当然了。”韦翰先生咬着嘴唇说。
伊丽莎白以为这下他可以住嘴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真想不到上个月在城里碰见了达西先生,我们几次擦肩而过,不知道他去那儿有什么事?”
伊丽莎白回答:“可能是准备和德·包尔小姐结婚吧,他现在去城里肯定有什么要紧事。”
“肯定是,您在蓝白屯见过他吗?听嘉丁纳夫妇说,您见过他。”韦翰先生又问。
“见过,他还介绍她的妹妹给我们认识。”伊丽莎白回答。
“您喜欢她吗?”韦翰先生问。
“当然。”伊丽莎白说。
“听说她这几年大有长进,以前见到她的时候,真觉得她没什么出息。很高兴您喜欢她,希望她能变得像样点儿。”韦翰先生说。
伊丽莎白说:“会的,她容易惹祸的年龄已经过去了。”
“你们经过金箔屯村的吗?”韦翰先生又问。
“不记得了。”伊丽莎白回答。
“我当初应该在那里得到一份牧师俸禄的,那是个很好的地方。那所牧师房子好极了,很适合我。”韦翰先生说。
“您喜欢布道?”伊丽莎白问。
“非常喜欢,我把它看成是我的本职。虽然开始要费点儿力,但慢慢地就无所谓了。我不该后悔的,但那真的是一份儿适合我的好差使。那安静的生活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可惜已经过去了。您有没有听达西先生谈过这事?”韦翰先生说。
伊丽莎白说:“听过,而且他的话很可靠。听说给您是有条件的,而且现在达西先生可以随意处理。”
“您听过!不错,说得在理。我开始就告诉过您,您应该还记得吧?”韦翰先生说。
“我还听说,您曾经并不像现在这么喜欢讲道。您还郑重地宣布,永远不当牧师,这件事就按商量好的解决了。”伊丽莎白回答。
“您真的听说过!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您也许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提过了。”韦翰先生说。
他们现在都快要到家门口了,因为伊丽莎白想要甩开他,有意走得很快。可是因为她的妹妹,她又不想让他生气,就笑着说道:“算了吧,韦翰先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不必再为过去的事争论了。希望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伊丽莎白伸出手,韦翰先生殷勤地吻了一下,这时他的神情真是哭笑不得。他们就这样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