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之叹气道:“慕庄主遭此大劫,陈家也难辞其咎,若能解去慕庄主身上的毒,便是再费上十倍的力,陈家也愿意效劳。只是这七香散的配方过于复杂,便是薛神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研制出解药,若想慕庄主平安无事,唯有尽快抓到凶手。慕兄若不嫌弃,便让我们同行吧,只要大家同心协力,量他沈昀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逃出生天。“慕云择抱拳道:“云择先在此多谢陈兄相助。”过了片刻,便有陈家侍卫回来禀报,说这座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寻不到半个人。不一会儿,少林弟子与张途两人也都回来了,显然也都无功而返。陈珩之打量着四周道:“江湖都说沈昀乃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这座宅子看似普通,但处处都透着精巧,不像是他的居处。飞羽阁?江湖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地方?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查一查此处的主人是谁,或许会有线索。”冯兆谷听到“飞羽阁”三个字,神情里浮起一丝异样,被夜色巧妙的掩饰过去。少林寺罗汉堂首坐慈正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这么多人聚在此处,恐会打草惊蛇,不如让老衲留下监视,诸位施主先行离去吧。”陈珩之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分散去守住各个要道,若发现异常,便以信号通知其他人。”冯兆谷道:“我与大师一同留在此处,也好有个照应。”张途大声道:“沈昀此人诡计多端,大家都小心些,别着了这狗贼的道!”他亲眼看见沈昀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心中早已经将他归为无耻小人一流,言语间不留半分情面。众人相互叮嘱了些事宜,才从飞羽阁散去,只留了冯兆谷、慈正大师及三名陈家侍卫在此处监守。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的暗室里,苏潋陌正斜靠在软榻上,喝着娇子倒来的美酒,相比起他的怡然自然,坐在他对面的沈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苏潋陌望了他一眼,笑道:“美酒当前,沈兄怎么反倒苦着一张脸?”沈昀冷冷道:“那苏公子是觉得我应该笑吗?”苏潋陌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何不笑?我方才还助你逃过一劫,你自然该笑,而且要笑得特别开心才对!”沈昀咧开嘴,果真冲他笑了两声,而后脸色又再次冷下来:“这样你满意了吗?”苏潋陌颇为受用的点点头:“如此才对,来,陪我喝一杯先。”娇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粉色罗衫,酥胸半露,愈是风情万种,款款走过去为沈昀斟满一杯,可望向他的眼神却忽然冷漠下来,甚至带着深深的厌恶。她在这个男人身上遭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侮辱,自然不会再给他好脸色。江湖不远最难消受美人恩,有时候真真不如这漠视来得自在,沈昀没有看她,也没有去端面前这杯酒,只望着苏潋陌说道:“宝图已经在苏公子手里,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走了?”苏潋陌一点也不着急:“天还未亮,沈兄怎就这般耐不住性子?方才若非我按下机关救了你,恐怕你现在身上还得多出几个血窟窿,沈兄难道不该感激我吗?”黑白颠倒指的大约便是眼前这样的事,沈昀怒极反笑,举杯道:“好!那我便以此酒谢过苏公子的救命之恩!”苏潋陌直到身子,很是受用的点头:“知恩图报,才是君子所为。沈兄,你瞧我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救你,待你可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沈昀将空杯伸向娇子,娇子虽然极不愿侍候他,但有苏潋陌在场,她也只有乖乖斟酒。杯子再次倾满,沈昀一饮而尽,道:“这第二杯酒便多谢苏公子的情深义重。”苏潋陌叹气道:“若非为你,我那些珍宝古玩也不会被人捣个粉碎,一想起来这心头可痛得厉害啊!”说着,苏潋陌便捂住心口,眉头紧蹙,满脸惋惜之色。沈昀抬头喝下第三杯酒,将空杯置向苏潋陌,说道:“这第三杯酒便是给苏公子赔罪,你可是满意?”苏潋陌无所顾忌的大笑两声:“你这报恩与赔罪的法子还真省事啊!”沈昀冷笑道:“苏公子颠倒黑白的本领,才叫人叹为观止。”苏潋陌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怎么,你生气了?”沈昀冷冷地说道:“我只希望苏公子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苏潋陌从榻上站起来,缓缓迈着步子走向沈昀:“我说过许多话,真的也有,假的也有,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开始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或许在我说的时候,它是真的,但到了后来,它就变成假的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近在咫尺,微微弯起的眼角,带着三分讥诮,七分风流,似笑非笑望着沈昀说道:“连我都不相信自己,沈兄又为何相信我?”沈昀没有回答,他有一百个转身离去的理由,但凭一个理由便足以让他留下——因为赤霄剑仍在苏潋陌手里,他承诺过,要亲手交还给慕云择。苏潋陌看到他眼里浮起的无奈,愈加觉得兴奋,他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只要沈昀越愤怒越无奈,他就越开心越舒畅,便是躺在花开遍地的桃林中醉上三天三夜,也不及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的神情让他觉得快活。苏潋陌长长叹了口气,不客气的往沈昀心头又撒了把盐:“不过沈兄若能时刻提醒我,我或许还真会记得。”密室的石门在此时开启,手执蓝宝石龙头拐杖的老者走进来,苏潋陌终于不再为难沈昀,转而问老者道:“上面情况怎么样?”老者干涸的声音像口枯井般毫无波澜:“武当冯兆谷与少林慈正仍留在宅中,陈家大公子领着其他人正守在各处要道。”苏潋陌嘲讽地说道:“人来得倒是齐全啊!沈兄,你说这次我们应当如何逃出生天?”沈昀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苏公子不会走一条没有出口的路。”苏潋陌得意道:“果然还是沈兄了解我呀!”沈昀站起身道:“现在可否起程了?”苏潋陌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灰:“左右是要走的,也好,就现在吧!”他将目光投向那老者,又道:“我离去的这段时日里,你便在飞羽阁好生看着,若有人收上门,你知道该怎么应付。”“是,主人。”老者垂眉恭敬地说道。娇子眼眶泛红,拉着苏潋陌依依不舍地问道:“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苏潋陌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笑道:“我人还没走,你这便耐不住寂寞了?”娇子羞红了脸,叮嘤一声,娇嗔道:“等主人回来,身边又会多上几个美貌姬妾,到时候哪里还会有奴婢的位置。”苏潋陌旁若无人的将她揽进怀里,视线似有若无瞟向沈昀,轻笑道:“世间确实有不解风情之人,但本公子绝不会是其中之一。”娇子几乎要像一滩春水般化了去,她明眸含情,水光点点,柔声说道:“那奴婢便在这里等着公子回来。”佳人眼里的浓情是真是假难以分辨,但苏潋陌脸上可没有一丝不舍,他很干脆地推开她,和沈昀从密道离开。墙壁上嵌着照明用的荧石,光亮虽不及油灯,却足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七拐八折走了近一柱香时间后,苏潋陌按下机关,面前的石门应声而开,一片树林在似明还暗的晨光中出现在他们眼前。原来这密道的出口在后山,石门外层类似岩壁,筑以山间极难察觉。夹杂着凉意的风从林间吹过,两匹高头骏马系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轻踏落叶,发出阵阵嘶鸣声,马旁站着一名黑衣年轻人,模样普通,毫无出奇之处,他见到苏潋陌两人从密道里走出,迎上去恭恭敬敬拱手致礼:“主人,马已经备好了。”苏潋陌冷淡地点点头,黑衣年轻人不再多说一句,转身便从这里离开。苏潋陌走过去解开缰绳,抛一根给沈昀,说道:“沈兄,这次我们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