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因为前几年不在京城,所以自然还不知道有这一出,当即便好奇问道:“含元还救过这个沈姑娘?”皇帝又不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况且当时这事又是件大事,所以这会一提来名字,倒是又对上了。皇帝这才明白,这哪是什么上巳节看上的,只怕这小子惦记人家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你这个侄子,当初可是见义勇为,当了一回大英雄,”皇帝没好气地说道。虽说那次救人,他什么伤都没受,可到底是皇子,这要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皇帝如何能不担忧。为了这个事情,德妃还在他跟前哭诉过呢。于是他没好气给纪恒解释了下,纪恒这才了然地笑道:“我说含元不是这样的性子,怎可能见了人家姑娘一面,便巴巴地请赐婚。想来竟还有这样的缘分在这里呢,这倒也是天赐良缘啊。”纪恒既是纪钰请来的说客,关键时候,自然还是为他说话的。“父皇,儿臣并无欺瞒之意,本来儿臣也并不知她就是沈三姑娘,只是后来才听说,所以儿臣这才敢斗胆前来,请父皇赐婚的,”纪钰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皇帝这会哼了下,不过心底倒是不见反对的。虽说都是为儿子指婚,不过这个沈姑娘家世品性都是顶好的,便是配了纪钰,也不算埋没了他的儿子。若是他真喜欢,他这个做父皇的,便是成全了,也没什么不可以。“你方才说非她不娶,可是认真的?”皇帝瞧着他问道。纪钰当即抬头,表情坚定道:“成婚乃是大事,儿臣不敢有丝毫马虎。所以请父皇成全。”他从方才到现在,便一副心意已决地模样,皇帝瞧着他这冲动的样子,却是没有生气。反倒是心底笑了笑,到底少年人,有了喜欢的人,什么心思都会放在心上。他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喜欢那个人,只是那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只得将那份喜欢藏在心底。所以他见纪钰这般,自然不会做那个恶人。左右那些贵女,在他眼中倒是没什么区别,要是含元真的喜欢,那就指给他便是了。“好了,朕知道了,平日里倒是没听你说这么好话,”皇帝没好气地挥挥手,说道:“朕也该去御花园了,你先回去吧。”纪钰见皇上始终没有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当即心急地喊道:“父皇……”“好了,会让你如愿的,难不成你要朕这会就给你写道圣旨?”皇帝见他还要说话,立即没好气地又说。纪钰一听,当即喜形于色,给皇上磕了个头,立即欢喜道:“儿臣谢父皇成全。”他离开之后,皇帝又轻骂了一声:“这小子……”而此时一众待选秀女,也被领着往御花园走去。沈长乐上一世在宫中生活过,所以对御花园并不陌生。可一些从没进宫的秀女,一进了御花园,便忍不住用余光四处看着。虽然队伍两边的嬷嬷都瞧见了,不过这会也不会训斥谁。也是巧合了,徐月欣就站在沈长乐的旁边,只是她今日一番前几日的低调,一身明亮水影红密织金线牡丹花褙子,明艳俏丽,让人忽略不得。她先前便已和沈长乐打了招呼,看着她笃定自信的模样,沈长乐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沉重。至于沈长乐,她一向不喜浓艳打扮,一身暖粉色镶银边桃花纹上衣,配着银白色长裙,乌发挽成堕马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珠钗,尾端则缀着一颗硕大的粉珍珠,随着行走间,粉珍珠在发间微微颤抖。虽说今日不少姑娘都选了粉裙,只是衣装虽重要,可是人面却更动人心神。待众多小姑娘都在凉亭之外候着时,皇上的撵驾这才姗姗而来。而所有人都在圣上走过时,纷纷低头,站在前排的几个姑娘,倒是瞧见了从面前缓缓走过的明黄靴子。每次面圣的就只有四位秀女,待轮到沈长乐的时候,她正好是与徐月欣一起。行礼之后,四人皆是低眉垂眸,不敢动弹分毫。皇上并未开口,倒是一旁的德妃,开口打量了一番,缓缓问道:“你便是徐阁老的孙女?”“回娘娘,臣女便是,”因沈长乐站在她旁边,都能听到她声音之中的微微颤抖。德妃微微转头看着皇帝,柔声说道:“我瞧着这位徐姑娘倒是不错。”皇帝不置可否,只是略扫了眼旁边的沈长乐,却是点头道:“确实不错。”徐月欣心中大喜,可面上却还是竭力忍耐,丝毫不敢将这喜色泄漏。德妃听皇上说话,便欣喜地让人将徐月欣的牌子留下。德妃见皇上没有说话,便又让四人都下去了。沈长乐离开的时候,只觉得手脚都是麻木的,可是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这才没让自己在圣驾面前失了仪态。看来,还是不行。就算重活一世,她还是没能扭转自己的命运。她只觉得眼泪已在打转,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人瞧见了。而等她们离开之后,皇帝突然朝着旁边的德妃说道:“朕瞧着那穿着粉衣的小姑娘,倒也不错。”德妃没想到人都走了,皇上居然又提了这话。当即便笑道:“皇上说的是哪个啊?”“就是那个最漂亮的,”皇帝方才也瞧了眼沈长乐,小姑娘是真漂亮,便是以沉鱼落雁形容,都丝毫不为过。他那个老七,倒是好眼光。德妃立即讪讪一笑,虽说这次选秀是打着为皇子指婚的目的,可是也不妨碍,皇上瞧中了。难不成皇上看中了那个沈姑娘?其实这四个姑娘一进来,德妃也一眼就瞧见她了,实在是她太过漂亮,就算徐月欣也颇有姿色,可到站在这个沈长乐旁边,却也显得有些庸脂俗粉了。不过皇上既然提了,德妃当然不会拒绝,便又让女官将沈长乐的牌子拿了出来。而等结束之后,众秀女也便可出宫回家。沈长乐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红墙黄瓦,心中说不出的麻木。☆、虚惊一场马车上一片沉寂,谁都没了说话的心思。沈兰恹恹的,自然是十分失望,而旁边的沈月虽然早知自己选中的希望渺茫,可是临了真的落选了,还是有些难过。倒是沈长乐,与其说她是难过,倒不如说是麻木。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看,脸上倒是没有喜怒,便是她心中都不知喜怒了。思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她几乎不能想一点,只要想到皇上会将徐月欣指婚给纪钰,她的心跳就要停止。只要一想到,纪钰要娶的是另外一个人,她便觉得那个画面都是恐怖的。所以当马车门口停下的时候,沈如谙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了。沈长乐是最后下的马车,她一见沈如谙,还没说话,沈如谙倒是欢喜地开口:“可算是回来了。”他伸手将沈长乐扶了下来,一旁的沈兰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府里走。倒是沈月和他们一处走着,沈如谙见她神色恹恹地,还以为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赶紧哄道:“宫里规矩本就重,反正只去这一回,以后啊,咱们都再也不去了。”沈长乐倒是想笑,可是勉强扯出笑容,她虽没瞧见镜子,可是却也能看出,肯定比哭还难看。因为沈如谙满脸的笑意,也在此刻消失。他小心地打量了沈长乐一番,伸手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忍不住捏了捏,似乎是在安慰她。几乎是在一瞬,沈长乐觉得自己的坚强即便崩溃,她几乎要转身趴在沈如谙肩上痛哭一场。可到底这是在府门口,她的自尊心也不容许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没事了,咱们以后再也不去了,”沈如谙低声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她。是啊,以后再也不需要去,她也不会再去期待,她又一次输给了命运。可是她真的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她比谁都要改变既定的命运,可是明明那么多人都改变了,为什么她就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