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再赶回去就太不像话了,慕晚萤只得默许。
本来用的是黑漆桃木八仙桌,这样根本坐不下,于是丫鬟们撤掉八仙桌,换成更大的圆桌。
等了一会儿不见慕长渊来,慕北缨不耐烦道:“夫人倒是教的好规矩,让长辈坐在这里等晚辈吃饭。”
没有外人在,苏蕊只是柔柔一笑,没有制止慕北缨的挑衅。
慕晚萤她知道来者不善,故作惊讶道:“这桌上除了我以外还有长辈吗?”
慕北缨一噎。
“我心疼儿子,等等他无妨。”她说罢又瞥了苏蕊一眼:“婢子等主人来吃饭也是天经地义,你说对吗?姨娘?”
苏蕊眸色沉寒,轻声道:“婢妾明白。”
她每次自称“婢妾”时,腰杆都挺得笔直,想来伏低做小只是策略。
苏蕊知道慕晚萤护崽子,于是扯了扯慕北缨的衣摆,示意他别再挑衅了。
北缨、南初。
苏蕊生的这一对龙凤胎,名字是老太君给起的,慕晚萤的孩子都没有这等殊荣,只能起一些不俗不雅、不伦不类的名字。
慕家祖上随先帝打江山,从龙有功,赐承恩伯爵位,府邸设于江南,子孙后代都受庇荫,风光无两。
但这些年他们的气性在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磨得只剩下骄横奢侈和铺张浪费。
承恩伯府开支巨大,前段时间几个兄弟想分家,老二慕良亚、老三慕良梓和老四慕良秋正在家里商量着如何家产分配。
一到分家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不算早年两个夭折的孩子,慕长渊作为大房嫡长子,是有他一份的。
慕长渊看不上本家那点钱,却拦不住人家不仅不打算分给他,还惦记他母亲的产业。
桌上几人相顾无言时,慕长渊和沈凌夕姗姗来迟。
慕晚萤看到儿子,不禁眼前一亮。
慕长渊换了身合身的青衫,难得的是长发用一根玉簪子簪起,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许多。
慕长渊极少穿浅色,因为一天喝七八碗药,随便沾点药汁衣服就报废了,家中就算有钱,也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更何况病人么,哪有那么多孔雀开屏的花花心思。
慕晚萤笑道:“你向来不肯拾掇自己,还是凌夕有办法。”
衣裳是择一选的,簪子是沈凌夕簪的,奇迹川川可算是服了。
落座后,沈凌夕才发现自己面前摆的是灵蔬和灵兽肉。
沈凌夕十一二岁就辟谷,仙修也不是全不吃东西,只吃对修行有裨益的灵蔬灵兽。
折柳笑道:“夫人特地让我们返回云城买回来,亲自下厨做的呢。”
慕南初从沈凌夕进屋起就又挪不开眼了。
本来她对慕长渊的恶意不算大,毕竟没什么交集,又不存在竞争关系,这会儿见沈凌夕对自己冷淡,偏又事事顺着那个病秧子,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这病秧子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承恩伯府如今缩衣节食,月钱减半,慕南初还得规划着觅个好人家,才能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慕长渊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替他遮风挡雨。
不过想到他的运势马上就要到头了,慕南初微微一笑。
慕长渊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庶妹笑什么。”
他没事就把一个“庶”字挂嘴边,听得慕南初笑意都僵了几分。
慕北缨又开始嚷嚷:“南初一个姑娘家,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十六七岁的少年本就沉不住气,又出身侯府,觉得自己天之骄子,更是觉得未来可期。
反正在慕长渊的眼里,这些人都没有“未来”了。
一顿家宴因为苏姨娘的加入变得尴尬起来,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慕长渊的肩伤家里人不知道,因为牵扯到伤口不好动,吃得跟只鹌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