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姜宪就突然醒了。她满身是汗。叫了情客来帮她擦拭。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又梦了李谦……不,是梦到了从前的事。姜宪转过头去朝窗外看。夕阳西下,半边的天空都铺着晚霞,灿烂若锦,泛着熠熠光华。她心中一动。仿若醍醐灌顶。如果赵玺根本不是萧容娘生的,如果宋娴仪与这件事有关系,如果未来的奉圣夫人方氏也从中出了些力……天下就没有完美无暇的东西。而且越是完美无暇,背后隐藏的东西就越深重。姜宪转过身去,高声喊着了情客,道:&ldo;你去帮我请了曹大人进宫……&rdo;话没有说完,又咽了下去。她失言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是当朝的太后,曹宣也不是她的肱臣,两人也没有共事的默契。那这件事交给谁去做好呢?当然是大堂兄姜律。可姜律这个时候在天津卫,而且应该是秘密前往,她帮着他隐瞒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别人注意到他!王瓒当然也可以。可王瓒若是知道了,就会被卷入这件事里去,不管曹太后是否会倒台,都会得罪赵翌。而得罪了赵翌的人,以后的日子通常都不会好过。除非是,赵翌做不成皇帝!姜宪的心怦怦乱跳。☆、人选可这念头也不过从姜宪脑子里一闪而过。不管是谋逆还是弑君,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何况如今辽王和靖海侯都成了气候,一旦赵翌出事,他们就有借口&ldo;清君侧&rdo;,姜家和王家以下犯上,失了人心,又没有李谦牵制两人,姜家和王家只有被诛杀的下场。她重生一回可不是为了给姜家和王家去惹灭门之灾的。但她找谁去查奉圣夫人呢?方氏的手段她可是领教过的‐‐她做皇后的那会儿,母仪天下,掌管六宫凤印,身后还有镇国公和亲恩伯支持都没能找到方氏的错处,奈何不了她。她这个时候只是个郡主,没有做皇后时的一呼百应,可方氏却未必没有修炼成那时候的手段谋略,一直以来,她都自持身份,小瞧了方氏,如今她不敢惊动旁人却又要把方氏拉下马,这个帮手就得仔细了又仔细,斟酌了又斟酌,不然等到曹太后被围困,赵玺掌权,方氏就会如困鸟脱笼,借着赵玺的东风一飞冲天,除非她做了皇后,不然大家就等着跪在方氏面前看方氏的眼色行事吧!到时候大家的处境还不如曹太后掌权的时候‐‐曹太后至少想做武则天,想做名留青史的女帝,行事还算有章可循。那方氏却是个连字都不识几个的乡下妇孺,一朝得志,就轻狂起来,骄淫奢侈、任人唯亲都是小事,最后居然开始干预朝政,卖爵鬻官,逆我者亡,顺我者昌,谋害忠臣,真把自己当成了赵翌她娘……想到这些,姜宪就恨得暗自咬牙。无论如何也得在曹太后出事之前除了方氏。最好是名正言顺地除了方氏。让赵翌看看他所喜爱、信任的方氏是个什么东西!姜宪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找谁好呢?找谁好呢?一想到她不会做皇后,方氏却有可能继续做她的奉圣夫人,姜宪连午膳都吃不下去了。白愫很是担心,悄悄地对她道:&ldo;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若不想告诉我,就指派我去给你干些事好了。我不问你。&rdo;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白愫都站在她这一边。她就更不能把白愫,把白家拖下水了。姜宪眼睛有些湿润,强忍着泪意抱了抱白愫,哑声道:&ldo;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再让你帮忙。&rdo;白愫知道她平时看着随意,若是做了决定的事却是一定要做到的,遂不催她,回抱了她一会,叮咛她:&ldo;那你要记住了,我们是好姐妹,有什么事要福祸共担才是。&rdo;姜宪连连点头。情客进来道:&ldo;郡主,皇上和承恩公过来了。&rdo;姜宪皱眉,道:&ldo;他们过来干什么?&rdo;她现在最讨厌的人是赵翌,不想应酬他。情客道:&ldo;皇上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承恩公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过来给您送福饼的,说是靖海侯让人快马加鞭送进京来的。&rdo;福建的福饼,就是柿饼,因品相好,又甜,曹太后非常喜欢,靖海侯每到这个季节就派人送过来,成了贡品。姜宪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她做太后那会,靖海侯可没有这么殷勤,可见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姜宪道:&ldo;你说我午觉还没有醒……&rdo;眼角的余光却瞟见了白愫略带几分向往的眼。她在心里叹气,改变了主意:&ldo;那就让百结他们给我梳洗一番,去给皇上请个安。&rdo;情客笑着应&ldo;是&rdo;。白愫犹豫道:&ldo;保宁,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们就在屋里练字好了……&rdo;姜宪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安抚她道:&ldo;就算我们不去给皇上请安,以他的性子,也会找借口把我们叫去东暖阁的,与其让他把我叫去,背着太皇太后的时候又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还不如主动去见他。瞧这阵势,他过来也只能陪着太皇太后打牌。太皇太妃也在,加上你,有四个人了,我也可以在一旁看着。&rdo;白愫有些奇怪,道:&ldo;你今天不打牌吗?&rdo;姜宪贵为郡主,读书写字也好,女红刺绣也好,太皇太后顾忌着她的身子骨,又想着这些事是个下人就能帮着干,姜宪又不用仗着这个嫁人,因此都学得马马虎虎的,倒因为常常陪着太皇太后打牌消磨日子,她不仅擅长打牌,打得好,而且还很喜欢打牌。全然一副后宫嫔妃的消遣作派。这让她出宫之后很不习惯。她又被太皇太后惯坏了,看上去随和,骨子里却很是骄傲,不愿意将就别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愿意嫁到宫里来的原因之一。姜宪不答她的话,笑道:&ldo;我怎么忘了还有个承恩公!你想让我上场打牌,让你有机会和承恩公说话也行,等你嫁了承恩公,把次女给我做干女儿,我就去打牌……&rdo;白愫羞得面如朝霞,伸了手就去拧她面颊:&ldo;你这促狭鬼,这是跟谁学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小心被太皇太后听见了,罚你去抄经书。&rdo;姜宪哈哈地笑,侧身躲过白愫的手,一溜烟地出了宴息室。白愫直踩脚。姜宪却在心里叹道:好姐姐,我都亲眼看人怎样生产过了,还在乎这些荤话?做了太后,特别是摄政的太后,就没有谁会把你当女人看待了。她有些怅然。等着白愫换了衣裳,和她一起去了东暖阁。太皇太后拉着赵翌的手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着家常,曹宣恭敬地立在赵翌的下首。听到动静,曹宣忙道:&ldo;嘉南郡主和清蕙乡君过来了。&rdo;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显然赵翌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姜宪和白愫忙上前给太皇太后和赵翌行了礼。赵翌站了起来,高声吩咐刘小满端了绣墩进来,满脸是笑地问姜宪:&ldo;听说你又病了?怎么不打发人去告诉我?我这几天忙着给母后祝寿的事,都没有顾得上你这边。&rdo;刘小满躬身指使着小内侍端了绣墩过来,孟芳苓领着宫女上茶点。姜宪和白愫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说了句&ldo;我哪年不生几场病,都习惯了,就没有向皇上述苦&rdo;,然后转移了话题,问赵翌:&ldo;皇上怎么有空过来?&rdo;赵翌亲昵地道:&ldo;想着有些日子没有过来给皇祖母请安了,就过来了呗!&rdo;太皇太后呵呵地笑。没有人理睬曹宣。☆、碰见曹宣低眉顺眼地在那里站着。白愫看着心疼,寻了个太皇太后和赵翌都没有说话的空档问曹宣:&ldo;承恩公,听说您带了福饼过来?我记得往年过了十月福饼才到,今年怎么到得这么早?&rdo;曹宣看了白愫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他也不想到这里来受气啊!可架不住曹太后那刀锋般的眼神啊!&ldo;说是因为太后娘娘今年大寿,所以靖海侯提早让人送了福饼、大红炮等贡品进京。&rdo;曹宣温和地答道。太皇太后听他这么说,关心起今年的贡品来:&ldo;大红袍这个时候就能采了吗?送了多少进京?这些不是官府的事吗?怎么是靖海侯送过来的?&rdo;姜宪的伯父姜镇元很喜欢喝大红袍,但大红袍是贡品,太皇太后每年都会赏几斤大红袍给姜镇元。曹宣走到太皇太后面前,细细地解释道:&ldo;据说是今年的天气好,大红袍比往年都长得好,采得早,正巧要给太后娘娘祝寿,就连着寿礼、福饼这些一起送进了京。原本这送贡品是官府的事,这不是浙江福建不太平吗?福建布政司就求到了靖海侯那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