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烺早在看到顾襄密信的当天就传书到京城,估摸了这场仗的时间,向傅臻说明自己会提前进京的情况,免得来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给傅臻的信上没有明说是谁,只道顾襄找到了关于妹妹沈沅的一些线索,自己需要提前回来求证。
在遇到顾嫣之前,妹妹沈沅几乎占据他的整个人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傅臻明白他的心情,自然应允。
昭王那边得到沈烺生擒信王回京的消息,派出不少杀手,在江州至上安的路上处处设伏,哪里想到沈烺并不在大军之中,那些杀手回回落空,只能不了了之。
傅臻下朝之后就去了御书房,与地官府商议三月考选的试题。
沈烺风尘仆仆一路疾行,直到在宫门外下马。
漫长的宫道上,耳边狂风呼啸而过,熟悉的玉照宫飞檐翘角一点点地映入眼帘。
从看到顾襄的信开始,到今日回京,颠荡了十数日的心绪在此刻迫切到极致。
宫门的守卫见他远远阔步而来,有一瞬的诧异,待他走近时赶忙俯身行礼,“沈将军回来了!”
沈烺朝宫殿内望了一眼,攥紧的双手青筋隐现,“陛下可在?”
守卫如实道“陛下身体痊愈之后恢复上朝,与朝臣议事的地点也改到了御书房,非是从前在就近设在偏殿,将军若有要是相禀,可到御书房启奏陛下。”
沈烺大步入内,一面将腰间的佩剑扔给那侍卫,“不必,我就到偏殿等候陛下!”
那守卫阻止不及,前两日汪顺然特意交代过他们,说今后任谁也不得擅闯玉照宫,搅扰皇后娘娘清净。
沈烺心中急切,步子也迈得大。
那侍卫在身后一路小跑,“将军年前就出了京,您有所不知,如今这玉照宫还住着还未正式册封的皇后娘娘,非是从前——”
话音刚落,沈烺倏忽顿下了脚步。
是啊,他的阿沅竟然做了皇后……
这十数日他彻夜难眠,回想过幼时那么多的场景,想到她被人牙子掳去,想到她在遥州做丫鬟,也想过她进宫之后过得好不好。
偏偏不曾仔细想过,她是怎么一步步坐上的皇后之位。
很难相信,幼时和他窝在破庙中每天哭鼻子的小姑娘,竟然阴差阳错地进了宫,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沈烺眸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下去,方才走路带风的人,此刻双脚像是灌了铅,多日来不舍昼夜的疲乏夹杂着无穷尽的茫然与恐惧齐齐涌上眉头。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
会不会是,弄错了?
人牙子随口一说的府邸,不见得就是遥州刺史府,再往前说,那人牙子也未必就是当年掳走的阿沅的那个……
年岁,朱砂痣,无父无母……
世上哪有这么多机缘巧合,全让他一个人碰上了。
沈烺望着远处的重檐琉璃殿顶,深深地吁了口气,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荒芜之感紧紧遏制住他的脖颈。
停滞在原地的时候,打前头两名宫女从抱厦内前后脚出来,两人的说笑声传入耳中。
“皇后娘娘的那两只兔子真是可爱得紧,今早给火火喂菜叶,还被它舔了手心儿。”
“可不是,”另一人笑道,“水水看着胆小,一旦同你玩儿熟了就开始粘人,直往人身上蹭。”
两人没留神,一抬头,竟看到车骑将军沈烺近在身前,两人皆吓得收敛住笑容。
沈烺深邃冷厉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二人,几乎是一字一句切齿地问“你们方才说,皇后娘娘养的兔子叫什么名字?”
沈烺相貌虽俊美,可连日来不曾休息,一双眼眸红得近乎妖异。
且他从来不笑,宫内宫外无论是下人还是士兵都很怵他。
两名宫女被他冷肃的气场镇住,哆哆嗦嗦地回话“回……回将军,一只叫‘火火’,一只叫‘水水’,都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
沈烺长长地吁了口气,双拳攥得脆响,寒戾的漆眸似有泪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