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服毒自尽!”来的是陆皇后的心腹,姓李。李宫人颜色一般,年约三十左右,身材较为粗壮,若不是仪容举止端庄,看着就如同普通女子。她的眉尖一挑,露出一点惊诧,“果然,皇后娘娘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怎会自尽?还是服毒!”
临安夫人并不想闹大,“让娘娘操心,是临安的不是,劳烦李宫人回禀皇后娘娘,便说轻盈安睡一晚,已经无事了。。”
“哦……夫人还是亲自与娘娘说吧。奴婢奉命来查探轻盈姑娘中毒始末,若不将当中的情由一点一滴如实查明了,怎好向娘娘复命?”李宫人的面色沉静如水,眸子里闪烁着不同一般的精明。
“什么?你还要查?这不太好吧,一则此处是避暑山庄,当年陛下为文家迎娶秦氏而修建。若有什么不雅传言,岂不是伤了陛下的体面?再者奴婢下人也不都是文府的,多半乃是皇家的奴才。闹腾大了,陆氏、朱氏,文氏,都不好看。”
若是阿芙在此,定会震惊,继而更加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李宫人身着宫装,看似平凡宫人,其实手掌粗糙,步伐行走之间跟柔弱女子有本质的区别,一看就知道身怀绝艺!
这样武艺不俗的女子进了宫,因为容颜不佳,投靠了皇后,被皇后派来查探娘家侄女受害的始末。她定会竭尽全力展露才能,向皇后娘娘证明自己,哪能被临安夫人三两句话打消念头呢。
恐怕知道白芷服毒自尽,她内心深处更高兴了吧。
“奴婢奉命行事。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奴婢岂敢不从。”语气虽然恭顺,可并不理会临安夫人的意思,一声令下,仍旧派人控制了松风院。上下一干,统统被当成了人犯,被她一个个审问。
临安夫人听说,连秦氏身边的贴身丫鬟也被叫去问话,气得脸色泛青,“祸福无常、惟人自召。娘娘怎能用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急匆匆写了一封信,除了言明陆轻盈无事,并非中毒外,着重挑明不宜和秦氏交恶。
那秦氏是好惹的么?她身后可站着秦国的兵马元帅!皇后娘娘继位不到半年,跟前皇后朱氏的暗斗都没结束,何苦得罪她呢。
不过,李宫人有李宫人的本事,不到一天,她就排查出了两个有嫌疑的,最后确定了阴嬷嬷。阴嬷嬷原来的身份是皇宫的宫娥,又是安宁长公主的陪嫁。这老货见多识广,行事谨慎,姨娘能收买她?怎么看,也不像是文府内宅妻妾相斗啊!
她立即派了人回宫禀告这边的结果,自己留下来查陆轻盈和佛喜的食物——到底吃了什么引起腹痛。聪明如她,查来查去,也只查到是喝了一碗茶,至于茶里被加了什么料,是什么人动的手,始终找不到。
再说皇后那边,听说事涉安宁长公主后,立即宣召长公主进宫。撇开无关人后,陆皇后情真意切的对安宁长公主行家礼——她能有高高坐在凤座的今天,都是托了长公主的的青眼相看呢。不过恩情归恩情,不可能影响正事的。
将避暑山庄的事情一说,面色略带伤感,“姑母……菁菁真是后怕不已。倘或等那阴毒的丫头真的下了砒霜,轻盈她还有命在么?便是佛喜也……”
安宁长公主早已明白皇后的意思,又因陆皇后及时宣召,没有疏远的意思,长长一叹,“这事,说来都是姑母的不是。是姑母行事不够周到,没料到轻盈也在。”
“什么,姑母承认了?姑母缘何要毒杀自己的亲孙女啊?”陆皇后大惊。
“什么亲孙女?本宫的嫡亲孙女佛喜,早就死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是从外面弄来糊弄秦氏的。”
“怎么可能?”陆皇后没有见过佛喜,但听娘家嫂嫂的来信,也知道那个在避暑山庄的佛喜是个可怜可爱的乖巧女孩,尤其眉心一点朱砂天生,万中无一啊!哪里是想冒充就冒充得了?
“哼,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也亏得用足了心思,寻了个额头也有朱砂的。不过假货就是家伙。姑母亲眼看着佛喜过身,还有假么?”
陆皇后相信了一半,另一半却迟迟不能——“秦氏不知道?哪有当娘的认不出亲生女儿?生得再相似,血缘天性,她竟然没有半点怀疑?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时,一直陪伴陆皇后进宫的心腹,压低声音说了句,“文府大公子的嫡出儿女,身份娇贵,怕是一出生就在长公主膝下抚养。”
母女压根不是朝夕相处,天天得见。认错了人,也是有的。
“啊,原来如此!”陆皇后年方十八,眼睛一转,方才相信了“冒充”一事的可能性。不过,她心里对安宁长公主的专断独行,有了新的认识。想那秦氏千里迢迢从秦国嫁过来,生儿育女,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就这么被剥夺和亲生子女相处的权利,可悲,也可叹!
“秦氏大字不认得几个,粗鄙不堪,本宫的子孙岂能交给她抚养呢?”
安宁长公主理所当然的说。
齐国文风昌盛,只有下贱人才不认字呢。一提到秦氏这个巨大的薄弱处,陆皇后明了的笑了笑,“姑母说的是。尤其女儿肖母,若是跟了秦氏一样不认字、不写字,那可丢了文家的门楣,也令皇室蒙羞……唔,菁菁倒是明白姑母的想法。姑母虽然下令毒杀,可绝非为了一己私欲、私愤,而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难得陆皇后理解她的苦心,安宁感触颇深的按了按眼角,“皇后娘娘不怪罪姑母行事不周就好。”
“呵呵,轻盈已经无事,菁菁只是后怕,想要弄清楚原因。如今知道真相了,姑母放心,这件事也牵涉皇家血脉,自然不能由姑母一个人背负着。皇家血脉不容亵渎,一个不知哪里的孩子岂能窃居公主孙女身份?除掉她……哎呦,不能,听说秦氏的身子不好,万一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怎么办?”
陆皇后外表颜若春花,端得是鲜艳非常。可她的心思,真正的海底针,无从捉摸。
“有了!姑母,您可记得,楚国皇太子今年六岁呢,算起来和假佛喜年龄相仿。”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来看,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安宁长公主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如果佛喜还活着,本宫拼尽全力促成,可为一假货……”
“姑母,你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是,假佛喜不能死,可也不能活得毫无价值。不如送她去‘拱卫司’。她既然生的好,将来总有她的用处!若是能成功受训,送到楚国那边……呵呵,齐国也不算白养了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