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衣服,罩在身上,两人一同回卧房。
本是无话的,四喜起了个头,声音却是异常的绵软,看得出来她心有些疲惫:“我这个人,一向是不挑什么的,以前奶奶欺负我们,我自己编框卖,让家人活好一些,心里总是有个盼头。一个人只有一张嘴,能吃多少有个定数,只有一个身子,能穿多少也有个定数,居屋大不大也无妨,只要是跟家人在一起,哪怕一家人挤一个炕都好。”
严铁柱脑补了一下一家人挤一个炕的场面,觉得相当不好,乡下地方大,哪怕再穷,他也会磊个土屋出来,让家里人都住的舒舒服服。
不知道为何,跟她在一起呆久了,总会学到一些不好的地方,比如四喜就是这样,哪怕眼前有再重要的事情,稍微打个岔也能把注意力转移走。
没想到现如今自己也这样了。
四喜接着说:“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但也没指望你能帮我挣个天下让我当皇后娘娘,我跟你不同,是土生土长的大源县人,这里是我的根,有我的家人、族人,有我的一番事业和基业,再过一个月,我的客栈一开张就能养活我自己,所以我断然不会走的。
若有一天你要走,就趁早滚蛋,若我跟你生了孩子,就跟我姓,我自己养,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这话,四喜垂着肩,一脸颓废,眼底竟是疲惫,他原本以为她会说,你走了我也跟你走,看来她没有半分想跟自己走的意思。
严铁柱的手有些抖,不曾想她竟会有这么狠心的想法,也难怪,四喜一向如此,她从不曾想过依靠别人,又如何能依靠自己呢。
看她满眸横波逐流,秋水荡漾,丈夫只觉得一颗心扑腾腾都快要随着眨眼间调了出来,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唇间辗转,刚品到一丝甜腻,又贪恋的扑捉她的小舌头,四喜被他吻的晕晕乎乎,刚才还在气头上呢,这会儿却伸出手来往他脖上挂,甫一碰触到,便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和他哑着嗓子叫“喜儿”的模样。
如触电一般,冷不丁的推开他,又在唇边抹了抹,要把他的气息抹掉:“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十代八代都是种田的,到我爹这代才出了个游击将军。乡下人抬举,觉得我爹去了县城做了官儿,但其实你知道,我的骨子里面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你同我过日子前就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所以不能强求与我,我受不得拘谨约束,若是哪一天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赶你走!”
“我不走,我来这里,便是要跟以前的勾心斗角做一个诀别,即使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你原本就不是这里的,总有一天,你会走的对不对?你感激我给你的几个馒头,也不必用一生来报答我,于你不公平,于我也不公平。”四喜的小脸一片苍白,为何是现在知道这种事情呢,若是换做前两日,她一定会深思熟虑考虑嫁不嫁给他,如今已经这样,覆水难收了。
头一回起了后悔的心思。
***
被人怀疑,于谁来说都是不好受的,他不知道此刻说什么才能表白自己的真心,但她这样说,意思是还是原谅他了对吧,只要自己不走,她也没有打算赶走自己的意思对吧。
“喜儿。”他说:“我对你的真心,你看的到吗?”
四喜没有心情跟他讨论什么真心不真心,低着头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乡间嫁娶也没有立婚书一说,她给他起名叫铁柱,也一直没有问起他真名,想她一直是想知道的。
“严恒,恒心的恒。”
“名字倒是比我起的好。”
“四喜,你信不信我?”
其实四喜方才站在廊下,并未听到些什么出来。
***
初一开始,她看到那女子,还以为是丈夫以前的相好过来找他,心中大为不快,看了片刻才发现丈夫与那女子十分疏远,而女子对丈夫也是恭谨有佳,联想到他原先说的那些大户人家出生之类的话,心里也渐渐放宽了些。
人心不过如此,若是先头发现丈夫在外有私,心里悲愤不已自然是有的,而后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其后再有其他的私情,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回事了,四喜此刻的心情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