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开穿耳器,一颗小小的银珠留在上面。罗娜心有余悸:“疼吗?”他说:“还行。”轮到段宇成打,比罗娜还怂,手放在她耳边一直打哆嗦。罗娜说:“别磨蹭啊。”他紧张道:“你别催我!你自己也磨蹭了半天呢!”又过了三分钟,罗娜说:“你再不来我不弄了。”“不不不!我要给你打!”在心里预演了二百遍后,段宇成顶着一张便秘脸终于下了狠手。银针穿过血肉。瞬间的刺痛和磅礴的海浪声,让罗娜感受到一种宛如仪式般的庄严。他打完之后声音也在颤。“……疼疼疼疼、疼吗?”她噘嘴:“不不不不、不疼!”然后两人一起笑了。笑着笑着段宇成握住罗娜的手,他双眼清澈,干干脆脆地说:“从今往后,我再没怕的了。”罗娜点点头,与他拥抱。阳光,沙滩,海浪,飞鸟。她心想男人成长速度真是快,他眼睛那么红,可这次却没再哭。段宇成的出国手续办得很快,罗娜全权负责,她跟远在美国的罗守民一起安排了他的行程。临出国前两天,段宇成情绪出现一点变化。罗娜是从他开始频繁翻衣柜察觉出他的紧张的。“最后两天了,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有想去的地方吗?”“没!”“要买的东西呢?”“没没没没没!”“……你干嘛呢?”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了。罗娜再次震惊段宇成作为一个男生的臭美程度。他的衣服堆起来如山般高,有时候碰见喜欢的款式,各种颜色能收下四五套。而且他的衣服看起来质量都很好,被夏佳琪打理得平整干净。罗娜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他像个男模一样一套接一套试,赏心悦目。换来换去也不满意,段宇成把衣服扔床上,光着膀子问罗娜:“你爸爸喜欢什么风格的穿搭?”罗娜挑眉。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说:“你是去训练的,不是去选美的。”段宇成愤然道:“你根本不理解我!”他才二十一岁,就要独自一人飞过大半个地球去见岳父岳母,对方还是业界有名的体育家,自己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他紧张得都快呕吐了。罗娜笑道:“行吧,那我告诉你。”段宇成竖起耳朵。罗娜认真道:“我爸最喜欢男人穿裙子。”段宇成静了三秒,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啊——出去!你给我出去!别来打扰我!”他把乐不可支的罗娜赶出去,自己接着换衣服,没过一会又把罗娜请了回来。形势比人强,段宇成试衣服试到头皮炸裂,哀求道:“你快告诉我,求你了。”罗娜琢磨了一会,说:“他俩平时挺正经的,应该会喜欢正式一点的衣服吧。”段宇成眼睛放光,冲出门嗷嗷喊:“妈——!妈我前段时间买的那套新西装呢——!”夏佳琪马上在楼下应声:“宝贝儿你说哪套——!”段宇成扒着楼梯:“带白条纹的——!”夏佳琪扯脖:“迪奥吗——!”罗娜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母子俩隔着三层楼声嘶力竭的叫喊,一边顺着阁楼的圆窗望向湛蓝的大海。段涛在一楼沙发里打了个哈欠,接着看斗地主。出发前一晚,大半夜段宇成偷偷跑到罗娜的房间里。罗娜这次没赶他,他侧躺着从后面抱住罗娜。往常十点多就困得不行的少年,这次硬是死撑着不睡。屋里开着一盏温黄的小灯,段宇成的下巴一直垫在罗娜的脖颈处,感觉她要睡着了就使劲硌她。罗娜无奈道:“你自己不睡还得折磨我是不是,我可不是二十一岁啊。”他紧紧搂着她,像个委屈的包子。但他比包子可硬多了。“你离我远点,难受死了。”运动员这爆炸身材看着爽,摸着爽,但枕起来真不如胖子。那肌肉,那关节,跟靠在指压板上似的。“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段宇成低声说,“我们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可以视频啊。”“那也隔着屏幕啊。”罗娜转过身,捏捏他的脸,碰碰他的耳钉,最后吻了他的嘴唇。“行了,别耍赖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呢。”段宇成的飞机在第二天中午起飞,从a市出发,先飞北京,然后飞洛杉矶,最后到奥兰多国际机场,全程将近三十个小时。他们一大早就起床了,全家人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去送段小朋友。在机场,夏佳琪拉着段宇成的手,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快要过安检的时候,段涛把夏佳琪拉到一边,留给罗娜和段宇成单独相处的时间。段宇成说:“你要记得时常联系我。”罗娜嗯了一声。他又说:“你要多想想我。”她又嗯了一声。静了很久,他最后说:“你要永远看着我。”她说:“我保证。”他转头走向安检,罗娜在他身后叫他:“段宇成。”他回头,罗娜下巴一扬。“把头抬起来走路。”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平静有力,一句话说得段宇成好像过电了一样,连忙挺胸抬头。她笑着问:“西装带了吗?”段宇成把一个纸盒袋子拎起来,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罗娜:“去吧。”他一步三回头,进安检前的最后一眼,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只打了耳钉的耳垂,冲她轻轻一笑。两小时多小时后,飞机落在北京国际机场。段宇成出了隔离区,打开手机准备一述相思之苦。但意外地在接客大厅见到两个人——郑建平和他的女儿郑婉淑。郑建平告诉他,郑婉淑在得知他失去比赛机会后非常自责,连学都不肯上了,一定要来跟他道歉。郑建平私下联系了罗娜,问到了他的航班信息。“对不起……”郑婉淑一见段宇成就哭了。“要不是我们去基地偷拍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就不会被国家队赶走了。”“不是被赶走。”郑建平纠正她,“只是去外面训练而已。”段宇成笑着对郑婉淑说:“你瘦了好多啊。”郑建平叹气道:“你出了事后她茶饭不思啊,我出事估计她都不会哭成这样。”郑建平跟段宇成说了最近队里的事,赛后蔡立秋被上面点名批评,也有发言人代替段宇成对公众做了致歉。“比赛已经结束,这事算是熄下去了。”郑建平说,“你有门路能去美国练也好,一般我们这个项目队里不可能安排境外训练的,这是次好机会。”段宇成点头。又聊了一会,他该走了。郑婉淑红着眼睛问:“你还能回国家队吗?”段宇成弯下腰,平视着她,说:“不是能不能,是我一定会回。”告别郑建平,再次踏上行程。飞行时间漫长而磨人,好在段宇成有一身从小练到大的睡功,眼罩一蒙,天崩地裂也醒不了。到达奥兰多国际机场是凌晨五点,段宇成被时差折磨得眼冒金星,差点领错了行李。他在机场等到天亮,稍微清醒点后,包了一辆车开往坦帕湾南部的一座小镇。坦帕湾位于墨西哥湾内,佛罗里达州西部,名声不响,却有着最美的盐白沙滩,和全美第一的阳光和日照。小镇很安宁,随处可见背着网球背包的小选手,因为镇上有一所赫赫有名的网球学校。著名的俄罗斯全满贯获得者莎拉波娃就是从这走出,中国网球名将李娜也曾在此训练。镇上体育氛围浓厚,段宇成一下车就精神起来了,他根据地址找到罗娜父母的家,位于小镇北边的一所独栋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