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警察来了,所有人都老实了。段宇成把纹身男揪回来,花了不少时间。警察盘问的时候,吴泽靠在门口抽烟,随口问段宇成:“跑到哪追到的?”段宇成报了个地名,吴泽微微挑眉。“跑那么远才追到?”段宇成嗯了一声。吴泽不动声色打量纹身男,他正抖着腿跟警察周旋,打死不承认自己惹事。所有人都一身伤,店里被砸得一片狼藉。罗娜看着眼角流血的段宇成,又急又气,在去医院的车里跟他吵了起来。“我让你别动手!为什么不听我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也是肿的。段宇成看她一眼,他打架打得双眼赤红,手抹了一下嘴角凝固的血沫,重新低头。司机出来帮腔:“都这样了就少说两句吧,都是大小伙子,这年纪就是爱打架,这点皮外伤很快就能好了。”罗娜心说你懂个屁,运动员的身体能说伤就伤吗?他们赶到医院,所有人都做了一轮检查。等结果的时候罗娜紧张得要死,不过见段宇成走路拿东西动作都很自然,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出来,如罗娜所料,段宇成除了几处擦伤,还有肿胀淤血以外,没动到筋骨。罗娜一颗心放下,对段宇成说:“你跟我过来。”她将段宇成拉到医院外,现在天已经黑透,夜里阴寒,冷风吹得人脸皮发麻。“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段宇成不说话。罗娜说:“他们冲动我能理解,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你念了那么多书都白念了!”段宇成还是不说话,他的沉默让罗娜的脾气爆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运动员?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学校的领导,还有市里,省里,甚至国家队那边!你为了这种事跟人大打出手,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你的运动生涯就全完了你懂不懂!”“完了又怎么样?”他终于开口,声音比罗娜冷静。他眼角还有没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难不成看着你被打我自己躲起来吗?如果我的运动生涯就是这样的,那完了就完了吧。”“段宇成,你到底懂不懂……”“是你不懂。”他打断她,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懂的话你现在就会来拥抱我,而不是这么骂我。”罗娜心神一颤。她被这语调里的委屈说得当真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段宇成不曾想罗娜会向他张开双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竟退了半步。他这一退,罗娜就醒了,连忙放下手。段宇成回过神就后悔了,又往前进了两步。这回换成罗娜被逼退了。两个人在月下你进我退,你退我攻,充分发挥了工农红军在土地革命时期的游击战争指导原则。“你俩在这跳探戈呢?”罗娜后背一麻,回头,吴泽叼着烟问:“警局那边笔录,谁去?”罗娜说:“我去!”一溜烟跑了。段宇成看她跑了,嚷道:“我也去!”吴泽看着他追上去的背影,吹了口烟,骂了句:“这兔崽子……”“这事责任不在我们,赔钱没有。”这是在警局问话时,张洪文对罗娜说的。本来笔录应该是江天去,但他还在检查身体,等医院开证明。张洪文一伙人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张洪文说:“这可是他们先动手的,警察同志,如果你吃饭吃得好好的,店员忽然往你头上倒一碗热面,你受得了吗?”做笔录的警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罗娜说:“你们是好好吃饭吗?你们要是没有侮辱人江天会动手吗?”张洪文说:“哦,说实话也得该打?我闻到屁非得说香的吗?”罗娜猛地一拍桌子。警察抬眼,“都冷静点啊。”过了一会江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院开了证明,白纸黑字。“肋骨骨折,胫骨骨裂,加中度脑震荡,你还说你们没责任?”“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们先动手的。”警察皱眉。“你是法盲吗?”“什么意思?”罗娜看着张洪文,忽然感到一股悲哀,不知道是替谁。“他们是跟着我们过去的。”段宇成开口道。张洪文马上反驳,“谁跟着你!”“他们几个是开黑车的,原本在等人,看到我和刘杉后就一路跟来了。我们学校门口有监控,你要不信可以去看看,他们是专门来找茬的。”张洪文没料到有监控一说,神色慌张。“但不是我们先动手的!”警察道:“这跟谁先动手关系不打,你那些朋友练家子出身吧,这一拳拳打下去谁吃得消?躺医院的那个如果愿意,直接起诉你们,证据确凿给你判个年你觉得值不值当?”纹身男跳起来,“我可没打他啊,我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警察电脑一扣,道:“看情况你们互相也认识,自己商量一下看看是私了还是怎么着吧。”他多看了一眼张洪文这边的人。“你们好自为之啊。”最后张洪文还是认怂了,想要和解。他们几个被罗娜压着去跟江天道歉,纹身男见到江天就是一句:“你怎么这么不禁打啊!”被店伙计当场又踹了一脚。最后讨论赔钱,首先店面重新装修,肯定要他们负责,再来是医药费,七七八八算下来,数目不小。纹身男说:“我可以当工人,帮你们装修,但我没钱。”店伙计说:“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还想赖是吧?”纹身男一摊手,“行,我知道你们有气,来吧,我贡献一根肋骨,你来打折,我绝不还手!”店伙计骂了一句就要动手,被一个人拦住。吴泽捏着店员胳膊,轻轻松松给他拉到后面。他来到纹身男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没钱是吧?”他懒洋洋问。纹身男说:“没有。”罗娜怕吴泽发火,轻轻碰碰他,吴泽笑着说:“没事。来,你跟我过来。”路过段宇成身边,“还有你。”段宇成正在一旁喝牛奶呢。这是回医院的路上罗娜买的,她给其他队员都买了水,只有他是牛奶。他沉浸在奶香味的特权之中无法自拔,听到吴泽的话,疑惑道:“我?”“对,过来。”下达简短的指令后,吴泽先一步离开病房。他们来到医院外的小广场上,吴泽对纹身男说:“明早八点,来a大体育场。”纹身男撇嘴:“干啥,不去。”吴泽面无表情道:“还是你想去监狱蹲一会?”纹身男皱眉,脸色发白。吴泽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扫了他一遍,纹身男一身便宜货,一双板鞋也穿得快烂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吴泽往旁边喝奶的段宇成那示意了一下,“100米,你跟他跑,跑赢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不用你赔钱,也不用你去装修。”纹身男犹疑道:“真的?”吴泽吐出一口烟,“输了你就要听我安排。”“输?”纹身男嘴角渐渐扯出一个笑来,“你是不知道我能跑多快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吴泽冷哼一声。“你他妈最好能跑快点。”说完往医院走,中途停步,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纹身男说:“李格。”“多大?”“十九。”吴泽点点头,他路过段宇成身边,淡淡道:“你要是敢输,明晚我就跟罗娜求婚。”段宇成一口老奶喷出来,捂住胸口,跪在地上咳嗽。喝进去的是奶,咳出来的是血,飞来横祸,殃及池鱼,他到哪里去说理。段宇成饱饱睡了一觉,第二天气势磅礴前往体育场。吴泽和罗娜先一步到了,正在角落里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