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音以为她家小姐是说着玩儿的,木槿可是亲眼见识过,惹毛了,她家小姐真敢当场杀人的。沈青音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见着自己今天是不能成事了,再加上被沈青桐吓得不轻,她不甘心的咬咬唇,又瞪了沈青桐一眼,然后爬起来就往巷子深处跑去。不多时,巷子里传来开门声,夜色又很快的归于平静。木槿终于松了口气,放开了沈青桐,不满道:“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最近怎么回事?动辄就喊打喊杀的。”“吓唬她呢!”沈青桐这时候倒是变了张脸,笑眯眯的努努嘴,“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下来丢掉,她半夜被人打晕在这人,总要找个理由的。”“恩!”木槿掏出火折子,把沈青荷的首饰全部扒下来。他们将军府后面是座废弃多年的老宅,沈青桐顺手扯出沈青荷袖子里的手帕把东西裹了扔过围墙,然后拍拍手,“走吧,外面回去。”木槿对沈青荷没好感,是懒得管她死活的。沈青桐却知道,沈青荷一直不回去,大夫人很快就会让人来找的。“小姐。”走了没两步,木槿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大小姐和五小姐他们狗咬狗,您由着她们去就是了,方才又何必出面?大小姐那样的心肠,她对您可是从不手软的,今天就算是您救的她,恐怕她也不会领情的,您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现在还为了她,当面又得罪了五小姐。”她不懂。沈青桐做事,一向冷酷决断,这一次,却偏偏对一个屡次为难她的沈青荷施以援手?这样的以德报怨?这实在不合沈青桐的处事作风。沈青桐的神色淡淡,仍是从容前行,唇角淡淡的弯起一抹笑,“你觉得方才我不该出面?”木槿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便就直言道:“说白了,大小姐能得老夫人的垂怜,依仗着的不过就是美貌罢了,如果方才由着她们去,让五小姐毁了她的脸,她还有什么?”沈青桐笑笑,忽而闭了下眼,叹道:“是啊,除了那张脸,沈青荷她一无是处。”木槿还是不解。沈青桐脸上笑容反而越发的深了,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有一道雪亮的冷光一纵而逝,随即更加肯定的说道:“所以,我才更要替她保护好这张脸。”“奴婢不懂!”木槿越发困惑。沈青桐信步而行,冷冷道:“祖母的心里,在谋划一件大事。沈家所有的女儿,都是她操纵在手的棋子。你以为今天那么小打小闹的闹一场,祖她攀附皇室的心思就会歇了吗?大伯父虽然资质平庸,可是他沾了父亲的光,得以在西北的军中谋了一席之地。他的手里可是有兵权的,这一点,就是我们将军府里所有姑娘议亲时候的资本。沈青荷生了张漂亮的脸蛋,更是得天独厚,只可惜,她没脑子。祖母其实最恨没脑子又自作聪明的女人,沈青荷这样的处事作风,只怕现在在她的心里已经是半颗弃子了,今天如果再叫沈青音毁了她的脸,她就真的彻底丧失一切的机会了。”木槿还是懵懵懂懂的。沈青桐脊背笔直,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沈青音被三婶带歪了,一身市侩的小家子气,祖母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如果沈青荷再废了……我可不想被她推出去做探路石,所以——现在你该明白了,不管沈青荷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计较,不仅如此,还要不惜一切的保全她。你以为我是在帮沈青荷吗?其实我只是在帮我自己!”不仅仅是沈青荷,现在她甚至也要对沈青音留一线余地,只要太子和昭王双方一天没有明确表示要和沈家交恶,那就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范。以镇北将军府的门又被堵了这巷子里本是光线难及的,木槿手里举着个火折子,透出些许微光,映出他冷毅灰暗的轮廓。西陵越侧目,目光淡淡的飘来,沉吟着主动开口:“沈青桐,本王怎么觉得每回遇见你之后,都得闹心一阵子呢?”他这语气,听着像是牙疼,显然这不是说笑的。木槿浑身僵直,半天忘了动,一缕微风掠过,她手中火折子闪了闪,灭了。沈青桐斜睨她一眼,也是心弦紧绷又无奈,面上只能保持镇定道:“你先进去吧!”木槿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很不想这样,可是每次遇见西陵越,所谓义气这种东西都是拼不过胆量的。“哦!好!”木槿木愣愣的应了声,埋头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沈青桐深吸一口气,还是和西陵越保持距离,道:“这么晚了,殿下这么还没回府?”“不把你们沈家的所有戏码都轮翻看完了,你觉得本王能放心的回?”西陵越反问,语气微凉又带着嘲讽。听他这阴阳怪气的,沈青桐就知道她刚才跟木槿说的话肯定是都被他听到了。“我们姐妹几个从小就喜欢拌嘴吵架,又让殿下见笑了。”可就算明知道他都听到了,她也只能装傻。合着这丫头还想拿他当傻子,当面糊弄呢?西陵越是真被她气得够呛,抬脚款步走到她面前。沈青桐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又不想表现的心虚,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强撑。西陵越在她面前站定。他的目光俯视下来,落在她螓首低垂的发顶,然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眼睛,这才凉凉的开口道:“你觉得看了这出好戏之后,本王还笑得出来?本王可没你这么宽的心。”他指尖的温度微热,沈青桐却觉得浑身发冷。她勉强往旁边移开视线,只能软了语气道:“我家五妹妹一向都没轻没重的,好在大姐没事,这已经是万幸了。”如果一定要推出一个人去,那就沈青音吧,她还是愿意竭力挽回沈青荷的名声的。沈青桐没敢说,虽然明知道西陵钰和沈青荷已经看对眼了,她仍不介意背后推一把,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再把沈青荷送进昭王府去,这才是潜意识里她一直不遗余力保沈青荷的真正原因。这个想法,着实胆大妄为,也恶毒了些,可谁让前世的时候西陵越他不可一世,让她受了气还逼得她无路可走了?这种报复的心思,说起来匪夷所思,甚至有丧心病狂的意味,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一遭,哪怕是沈青桐自己大概都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心肠。西陵越这个人,可是连太子和皇后都能一举扳倒的,她却给他使绊子?这无异于虎口拔牙。她竭力的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得真诚。西陵越捏着她的下巴,再强行把她的目光移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沈青桐心里虽然紧张,面上居然真的半点心虚的迹象都没表现出来。西陵越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心里那口闷气堵着堵着,突然就没了脾气。他轻哂一声,忽而目光一凛,正色道:“太子和你家大姑娘的事,你不知情?”沈青桐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大半夜堵在这里,该不会之前已经去捉过太子和沈青荷的奸了吧?沈青桐有点措手不及,眼中情绪飞快的变了几变,最后就是一咬牙,坦白道:“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