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青桐也是早早的出门去等,但是沈青荷忘了提前知会大夫人,大夫人是临出门才知道的这事儿。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可是当着一群家仆的面又不好苛刻对待沈青桐,于是就道,“清荷提前没跟我说,我这车上带着的行李有点多,杨妈妈你去让管家赶紧再准备一辆车来。”“是,夫人!”杨妈妈赶紧去办。“是我的不是,劳大伯母费心了。”沈青桐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说这话倒是显得生分了。”大夫人的为人严肃,脸上表情淡淡的。下人们安置好行李,新的马车也准备好了,一行人各自上车,由府里的护院护送出城,直奔皇觉寺。路上的一个时辰,走得还算顺畅。沈青桐还在纳闷西陵钰和沈青荷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到了!小姐您慢一点,奴婢扶您。”蒹葭搀扶她下车。彼时,寺院门口已经有迎客的沙弥等着了,“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小僧失礼了,禅房已经备好了,夫人和小姐里面请。”“有劳小师父了。”大夫人微笑颔首。一行人搬着行李浩浩荡荡的往里走,进了大门,没过正殿,而是取道右侧一道拱门直接绕过了香客云集的大雄宝殿去了最后面的禅房。这座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占地很大,并且修建的也很考究,再加上时常有达官贵人上山礼佛,后面就开辟出了大片的院落,供这些金贵的香客小住的。这皇觉寺沈青桐并不是故人这片禅房后面走下半个山坡就是寺庙的后山,也是属于皇觉寺的范畴,但是山下设了屏障,又有武僧守住了上山的要道,所以外人上不来。沈青桐带着木槿,悠然走在山间的小径上,满眼苍翠的新绿,看得人心花怒放,再置身其间,心里就有种浓郁的纯粹幸福的感觉仿佛要溢出来。因为刚下了雨,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两个人一路走来,裙角了一片,但是因为心情好,就也不甚在意。偶尔有鸟鸣声声。木槿左右张望着,不禁有些失望,“早知道该把红眉带来的,这地方,真好!”“就咱们院子里那几株灌木它都扑腾不出来,你把它带来?非把它吓傻了不可!”沈青桐调侃。“也是!”木槿忍俊不禁,抿着唇偷笑,不经意的一低头,却见前面路面上横了半截树枝。“小姐当心,别绊着了!”木槿忙道,拦了沈青桐一把,就要把那树枝踢开。沈青桐低头看过去,忽而心思一动,弯身去把那树枝捡起来,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木槿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没拦着,沈青桐拿那树枝当木剑,一边搜寻着记忆里那些残缺的片段慢慢的比划了一阵,在木槿看来算是有模有样,她自己却深知动作笨拙,怎么看都滑稽。最后,她便就弃了那树枝,摊开手,苦笑;“记不得了!”父亲在时,她的性子开朗顽劣,总是偷窥父亲带着师兄和师弟两个练功,有时候也凑上去撒娇。父亲疼她,拗不过,就给她削了一把小小的木剑,手把手的教给她舞。那套剑法其实不难,只是她才学了半个月不到父亲就接到紧急军情,赶回了北疆军中。半年之后,那边的战局稳定了,父亲就派人回来接她和母亲过去团聚,然后……就出了那场事故。她失去了父母,那把随身带着的小木剑也再没有看到。“小姐,您也别折腾了,万一要是被人撞见了……不好!”木槿道,拿帕子给她把手上的污渍擦掉。沈青桐没动,却还是拧眉看着脚下那半截树枝,苦笑道:“时间真可怕,转眼这么多年,莫说旁人,就是我自己也都几乎要忘了我是沈竞的女儿。”在过去的七八年间,有关自己的身世父母,沈青桐一直都是绝口不提的。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意外,木槿就是心里猛然一慌,莫名的紧张起来,但再细看沈青桐,又见对方的神色淡淡,并没有失常的迹象这才稍稍安心,轻声的劝道:“小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您是女儿家,就算没有继承将军的衣钵,只要您过得平安顺遂,咱们将军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还能怪罪您不成?小姐您真的不用耿耿于怀,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对不起将军。”沈青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木槿弯身去替她整理裙裾,却又忽听得头顶她冷嗤一声道:“是啊,何必耿耿于怀,我对不起他的,又何止这件事。”她的声音很轻,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句呢喃。木槿的脊背一僵,下意识的抬头。这一刻,沈青桐面上表情与往常无异,寡淡而平静,但是那双惯常幽深而沉静的眸子里却漾起一层浓厚的落寞情绪,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更是自嘲到近乎刺目。木槿是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这却是第一次,她从自家主子脸上看到这样尖刻又激烈的情绪流露。有那么一瞬间,木槿是茫然而无措的。她不知道沈青桐到底怎么了,抑或者她到底在说什么。“小姐?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良久之后木槿才开口,声音有些害怕的在隐隐发抖。沈青桐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把她吓着了,于是微微一笑,弯身把她拉起来,伸手去拿掉她袖子上的一点草屑,“没事。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