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荷一直被人捧着,自视甚高,对自己的婚事也是期望颇高的。惊闻此言,她才有些后怕,目光慌乱的闪了闪,面上却还是嘴硬道:“又不会有人知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大夫人几乎捶胸顿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要为了些蝇头小利和那几个丫头计较,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手脚,你才一动作就被你祖母知道了?”听着大夫人的数落,沈青荷本来并不以为然,可是提到老夫人她却是脸色刷得一白,突然恐慌了起来,伸手去拽大夫人的裙角,“母……母亲,你是说祖母她……”如果说这府里还有谁是沈青荷不敢惹的,那就是沈老夫人了。“你别当我是在吓唬你!你的婚事才刚有眉目,你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否则我也保不住你!”大夫人道,语气严厉的警告。沈青荷不禁有些心虚,但同时又带点侥幸,“怎么会?母亲你不是说……”“我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可你祖母不是。”大夫人打断她的话,形容冷酷,毫不留情,“你要一再的惹是生非,没了你还有沈青桐、沈青音,最不济还有沈青羽和沈青瑶。她们个个都姓沈,虽然出身是比你差了一点,只要听话争气,也不见得就是非你不可的。”大夫人承认她是在故意恐吓,但是效果显著,沈青荷果然是怕了。她的唇微微颤抖,有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大夫人,“母亲,我知道错了,可我当时是真没想那么多,祖母那里,她会不会……会不会……”只要想到老夫人的那张冷脸,她就忍不住的胆寒。大夫人看着差不多了,也就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语重心长道:“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去跟那几个丫头抢风头?她们那样的人,给你垫脚都不够资格。只要你稳得住,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定下来,你跟她们,那就是云泥之别。”大夫人的语气坚定,沈青荷也像是从中受到了鼓舞,用力的点点头,“嗯!我都听母亲的。”五月,京城。一场梅雨过后,院子里花木吐翠,到处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沈青桐穿一身白色碎花的襦裙,粉黛不施,百无聊赖的靠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蒹葭端着一碗参茶从院外进来,嗔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添件衣裳?”沈青桐抬眸看她,笑道:“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梅子她们呢?怎么也不知道陪着小姐点儿?”蒹葭四下里看了眼,不悦道。沈青桐没说话。自从沈竞夫妇过世以后,她在这府里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院子里的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大家都早就习以为常了。蒹葭自觉多话,赶紧把茶碗递过去,“这几天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小姐您当心别染了风寒,喝杯热茶暖一暖。”沈青桐从来就话不多,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蒹葭进去找了件衣裳给她披在肩上,闲来无事,就随口道:“奴婢方才在花园里遇到大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正在忙着带人打点行装呢,好像明天一早大夫人要带着大小姐去皇觉寺上香。”“皇觉寺?”“是啊!”蒹葭点头,“听说大夫人最近一直在做恶梦,心里不太平,所以要带大小姐去皇觉寺小住几天,礼佛斋戒的。”沈青桐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碗,心里却在暗暗琢磨——沈青荷和西陵钰暗度陈仓是在她嫁入昭王府之前,这话她在和西陵钰互诉衷肠的时候说过不止一次,总说她是一心一意惦念着西陵钰,所以在入了王府之后便为他守身如玉,想方设法的避着没有和西陵越圆房。那时候那女人沾沾自喜,沈青桐也就是从这件事上判断,西陵越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王妃和自己的兄长有染,所以才顺水推舟的没碰沈青荷的。否则,以他堂堂昭王的为人,怎么可能被沈青荷这么个女人敷衍搪塞了整整三年时间而不起疑的?可——那沈青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呢?似乎……好像……就是在这次进庙烧香之后?沈青桐想着,就玩味着勾唇微笑起来。蒹葭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小姐?您怎么了?这茶汤要凉了!”“哦,没什么。”沈青桐回过神来,顺手把茶碗放在了栏杆上,然后整理了裙子起身,“跟我去一趟天香苑。”“小姐!”蒹葭一惊,“您跟大小姐的关系又不亲厚,贸然找她去做什么?”沈青桐举步往外走,眨眨眼睛,颇为狡黠的一笑道:“上回摔那一跤险些要了我的命,不是都说皇觉寺的菩萨最灵验么?我去跟大姐求个情,咱们也跟着去烧柱香吧,好歹图个安心不是?”提起上回的事,蒹葭心有余悸,再一思索,就觉得去烧柱香什么的很有必要了!示好,出行沈青桐主仆去到天香苑的时候那院子里也是人仰马翻的在收拾行李。虽说就只是去寺里小住几天,但是这些勋贵人家的女眷就是这样,必须样样装备齐全,受不得半分委屈。彼时沈青荷正站在衣柜前,支使着丫鬟给她整理要带的衣物,听说沈青桐来了,反而奇怪,“她来干什么?”又再想了想,就无所谓道:“让她进来吧!”丫鬟出去通禀,片刻之后沈青桐就带着蒹葭从外面进来。沈青荷看过去一眼,表情居高临下,却没主动开口。场面有些尴尬,沈青桐低了下头,然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有些羞涩的开口道:“我听说明天大伯母和大姐要去寺里进香,我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耽误大姐收拾行李了?”“是要出去一趟。”沈青荷上下打量她一眼,也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我……”沈青桐垂眸咬了下嘴唇,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想跟着过去烧柱香,大姐能不能帮我跟大伯母说一声?大伯母事忙,我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她。”沈青荷满脸的不耐烦,刚要开口拒绝,却见沈青桐有些紧张的抬手摸了摸额头,小声的道:“前段时间的事,我有点怕,好在有惊无险,我就是想去寺庙里给菩萨烧柱香。”过了一个半月,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虽然没有留下大的疤痕,却还是留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好利索了。沈青荷瞧见她那怯怯的样子,心里反而舒畅起来,带着施恩的语气一扬眉,“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跟着来吧!”“谢谢大姐!”沈青桐面露喜色,连忙道谢。沈青荷见她笑得谦逊,心里不无得意,态度傲慢的冷哼一声,然后就只当她不存在,又继续指挥着丫头整理,“别拿那个,那条裙子的颜色我不喜欢……”沈青桐主仆被她晾在那里,又站了一会儿,让她找足了优越感,沈青桐方才主动告辞,“大姐你忙,那我就先回去了。”沈青荷理都没理。沈青桐转身出了天香苑,带着蒹葭慢慢的往回走。上辈子她就无欲无求,过得就是混吃等死的日子,可是依然逃不过为人棋子的命运。沈家的老夫人,是个很有远见也很有野心的人,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振兴家声,所以上辈子处心积虑的安排她和沈青荷分别进了东宫和昭王府,在最有权势的两个皇子身上都押了宝。沈青桐确信,现在老夫人的心里也一定做好了同样的打算。既然上辈子她逆来顺受,没能得到个好下场,那么这一次怎么都不能重蹈覆辙,就这么坐以待毙了。主仆两个回到锦澜院,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晚间便早早的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