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便抬步踏出了满是药草苦味的内室。
外头的寒意骤然刺入她鼻息,玲珑掩唇压低生音,猛咳了几下。
缓过劲来,才问来传话的婢女:“殿下和父亲过去了吗?”
距离此处院落稍远些的书房,祁祯和沈峦正对坐在茶案两头。
沈峦暗暗瞧着祁祯神情,迟疑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道:“殿下,当年替嫁之事,是臣治家不严,害殿下蒙羞受辱,此事是臣之过错,家中两个女儿皆不知情,还望殿下莫要迁怒。”
自打祁祯储位恢复后,替嫁这事,便一直悬在沈峦心头。
他虽是铁杆的太子党,在祁祯储位恢复之上也出力不少,却还是畏惧祁祯因替嫁之事心生芥蒂。
沈峦为忧心此事,说来也是因着祁祯极重规矩出身的性子。宫里宫外朝野上下,都知晓这位太子爷,是最看不上嫡庶不分之人,也最是瞧不上庶出。
让祁祯娶一个庶女为妻,着实是狠狠折了祁祯的脸面。
沈峦话落,祁祯眸色淡淡抿了口茶,视线落在茶盏里微泛涟漪的茶水,才道:“此事早已过去,侯爷不必放在心上,往后也不必再提了。”话里话外,瞧着都是不将替嫁之事放在心上的意思。
可沈峦,却不敢轻易信他这话。
祁祯储位恢复,玲珑却始终没有名分,如此安排,沈峦很难相信祁祯未将当年替嫁之事放在心上。
沈峦想,若真是未曾将替嫁之事放在心上,再如何也该玲珑一个名分。
可祁祯却绝口不提此事。
其实祁祯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沈峦想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视线落在祁祯腰间的锦囊上,心里骂侯夫人自作主张,才惹来这些麻烦事。
祁祯这些年来的态度,明摆着是属意长女,偏是他那夫人,自作主张换了人替嫁。
依沈峦看,他的长女沈沁柳,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子妃人选。高门嫡女的出身,便是嫁于太子,也可配正室名分,又在皇后跟前养大,同太子是幼时便定下的姻缘,再合适不过。
至于幼女玲珑,沈峦原本是从未想过将她嫁入宫门王府的。
沈峦知晓玲珑的性子,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回京后又被长女惯的不成样子,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因当年对她生母的愧疚,待这小女儿更偏疼一些,难免宠惯娇纵,便养出了个娇娇怯怯的性子,哪里受的住宫门王府的算计。
沈峦心里轻叹,好生为难。
长女身子骨不好,祁祯送了江太医过来,沈峦猜测他应当还是待长女仍存在情份。
至于玲珑,想来祁祯应当并未真正上心。
小女儿生的好颜色,沈峦是清楚的,祁祯是个血气方刚的郎君,南苑三年,圆房也是正常。
可对美色动心,不代表对人就上心。
依沈峦看,若真是上心,祁祯便不会不给小女儿名分。
想到此处,沈峦又看了祁祯腰间的锦囊,忆起玲珑生母,心一横道:“臣的小女儿性子跳脱,并不适宜呆在宫廷,殿下到如今也未曾为她定了名分,想来应当也是不喜爱臣这小女儿,依臣看,这亲事本就错了,如今便该拨乱反正。”
沈峦原想着祁祯既还带着当年长女所赠的锦囊,想来也仍是属意长女做太子妃,自己说这话,虽可算冒犯僭越,却也遂了祁祯心意,祁祯应当会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