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真的,郭善就没有什么好惶恐了。
一贯钱能干什么?足够他给妹妹买上胭脂置办新衣后再大吃一顿了。平常人家的家里还未必存有这么多钱哩。这么多钱,不拿白不拿。
按道理而言郭善不是那种容易轻易受人恩惠的人。
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一贯钱对于郭善而言是笔大钱,对于徐老头而言那真不算什么。以前郭善还怀疑徐老头开崇德药行会不会一直做的亏本生意,现在才发现那生意确实是亏本生意。但亏本的生意徐老头为何还要去做?那是人家压根儿不在乎这点钱。
跟徐老头接触了这么久,郭善发现这老匹夫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地主。明着里自个儿开了药行,其实灞河那一带他自家就有良田千顷。光佃农就有一千多人,他若不是地主那谁是地主?老匹夫家里拥有的良田,比起本朝官员所分到的职分田还要多出太多。
拿老匹夫的钱,郭善一点也不觉得过分。
尤其是带着唐绾沽酒买食时更不觉得过分了。
寒食节终于到了,诏令不许百家点烟。这本身就是这个节日的习俗。。。于是家家户户吃着自己做的或是西市买来的子推燕,或是自个儿做的冷食过节。
大清早的大户人家雇车出城,百姓们拖家带口上山祭祖。
郭善无祖可祭,带着妹妹来到灞河外的小山坡上望天洒酒。
“小绾,过了年十一了吧?”郭善问道。
唐绾正在悲伤中,听了郭善的话点头。
郭善叹了口气:“你个子长得真快,年前在兰州刚见你时你个子还不这般大。伯母死时让我好生照顾你,但这一年来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可把你可怜坏了。”郭善抚摸唐绾的头,怜惜道。
小姑娘被郭善一番煽情的话说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不知道是想到了亡母还是想到了一年前兰州城的那一场兵祸。
两个人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唐绾的娘亲好心把刚魂穿到唐朝的郭善抱上马车带他躲避兰州战乱。但如同兰州城许多百姓一般,他们这一车人并不幸运。最后走出战乱活着逃出兰州城的人一车中只有他们两个。
郭善很感唐绾娘亲的恩,不是那个女人他也不至于能从吐谷浑兵马的手里逃脱。若不是那个女人一时起了善心,他郭善也会如兰州城许多孩子一样被长长的矛钉死在城墙上。
“我愧对伯母,愧对你姐姐啊。”郭善热泪盈眶了。
这厮只在一年前的战乱时哭过一次,现在祭拜亡灵,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心弦竟然哭了出来。
小姑娘早吧嗒吧嗒掉泪了,哪里受得了郭善这么一嗓子?哇的跟着大哭,想起在战乱中走失的亲姐姐,她觉得现在活着太不容易了。
相拥而哭,两个人都觉得这世间只有对方这么一个亲人了。
许是老天爷打喷嚏,天顿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淋湿了整个小山丘。
郭善不哭了,他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把袍子一卷盖着唐绾就往山坡下跑,心里暗骂这雨下的不是时候。不过想到前世的清明节也经常下雨这也就释然了。。。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寒食,后世的那个家里是不是也在过清明?自己过寒食想到了他们,他们过清明时想没想到自己?
郭善有些悲伤,他决定租一辆马车快点回去。告别这雨纷纷的寒食节,告别这悲伤的祭坟习俗。
但马车哪里那么好找?最后刚巧碰上同样祭祖的王苏苏这才把唐绾塞在了人家的马车上,至于郭善,他就不能上去了。宁姐儿再加上唐绾和王苏苏,马车里虽然有空地儿,但那地儿也不是郭善能够挤的地儿。
得,走路回家吧。
这一天,郭善觉得过得悲催极了。
带着妹妹拿着香纸跑到山坡上哭了才一会儿,正哭的忘情呢老天爷就开始下雨催他们滚回去。看起来自己就不是个运气好的人,连哭一会儿老天爷都不干。
徒步穿过灞桥,郭善整个人成了落汤鸡。
袍子被淋的湿淋淋的,贴着肉难受极了。每迈动一步都能感觉到蛋被扯着了,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灞桥旁边的酒肆的茅屋下蹲了好几个人,都是没带雨具的。酒家立马笑了,一瞧就知道这帮人不怎么在长安城里过寒食节。
寒食节,哪年老天不下一场雨意思意思?
有钱的沽了酒干脆在茅屋下躲雨时喝酒暖胃,而有点钱却舍不得花的如郭善这样只好站在一旁干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