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宗谋也正在崇德宫的暖阁里,跪着向冰轮行叩拜大礼,他虽贵为亲王,由于后宫规矩甚严,跟冰轮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可经过帝位更替等事,他已知道这位太后非等闲之辈,心中存了忌惮,态度也便更为谨慎。
高贤上去,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又端过一个锦墩请他坐下,宗谋推辞再三,方谢恩坐下了。
冰轮挥了挥手,高贤便带了几名宫婢退下,宗谋不免有几分不自在,冰轮看了他一眼,见他身着一身簇新的蟒龙袍,依旧容貌俊朗,气度高华,只是比之往日略显消瘦,于是问道:“听说在宗人府,吃了不少苦头?”
“回太后,那也算不得什么苦头。”
冰轮道:“家中一切还好?”
“谢太后记挂,家里一切都好。”宗谋站起身,拱手道:“蒙太后恩典,令臣骨肉团聚,实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冰轮端起茶,缓缓喝了一口,忽然话锋一转:“你觉得蜀州这地方如何?”
宗谋怔了一下,回道:“蜀州物产丰富,有天府之国之誉,且山川险阻,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
冰轮道:“我若让你出藩蜀州,你意下如何?”
宗谋脸色发白,忙跪下道:“臣只愿呆在京城的府邸,安稳度日,此生绝无他想。”
“你当我疑你么?”冰轮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又慢慢展开,她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忽然道:“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有人推荐了一位相士来我家里,给我父亲看相。”说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冷漠之态:“我父亲将他请到了内书房,连他心腹的小厮都远远的守着,他们愈是神秘,我愈是好奇,趁人不备,我偷偷的溜进了那房子,在外面偷听,那白胡子相士正对父亲说话,我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只听到‘状貌奇特’‘目光如刀’‘面有反骨’‘贵不可言’之语,那老头相士走之后,父亲有好一阵子,心情似乎特别好。。。”
她的语调很轻,很冷,很缓,宗谋却听得心头狂震,额上隐隐冒出冷汗,只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室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片刻的沉默过后,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入耳:“等战争一结束,霍牧回来,若是不肯交出兵权,大燕就完了。”
这个时候,她嘴里的“父亲”已经变成了“霍牧”,宗谋蓦然抬头,冰轮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你身为大燕宗室,难道就不愿意做点什么吗?”
宗谋这时已彻底明白,她想要他出藩蜀州,只是为了牵制霍牧,一想到祖宗创下的宏伟基业,一想到大燕几百年的江山社稷,他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冷却的血液正在慢慢沸腾,他长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我出藩蜀州,可以带自己的家人过去吗?”
“你可以带自己的亲信过去,可以挑选一些将才过去,你要在那边训练一支可为朝廷所用的军队。”她平静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可动摇的果决:“当然,在别人看来,你的王妃和世子,也将跟随你过去,可是事实上,他们不会过去,他们会呆在一个隐秘的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宗谋心里极度不是滋味:“你不信我?!”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此话问得愚蠢,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如此戒备,他又怎能奢望她相信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便抿紧了嘴唇。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你可以过了再动身。”冰轮搁下佛珠,慢慢站起身来,经过他身旁时,轻声道:“如果可以让你心中好过些的话,我再跟你说句掏心的话,我完完全全信任的人,便唯有我自己而已。”
※※※※※※※※※※※※※※※※※※※※
没有船,只有事后。
晋江不让写船,不关我的事哦
各位可自行yy
第72章
且说西疆那边,霍牧带兵远征以来,一直养精蓄锐,以守为上,虽然朝臣多有不满,但他与敌军几次不大不小规模的交锋,都斩获颇丰,不时便呈上金银骏马等物敬献皇帝,且也慢慢的收复失去的城池,是以皇帝不听文天和等人的弹劾,对他几番褒奖。这时冰轮掌握朝政,霍牧突然一改作战方式,频频主动出击,率大燕将士对敌军发动持续强攻。中秋前夕,便有捷报传来,燕军半夜偷袭,火攻敌军大营,然后兵分三路围歼番兵,吐蕃士兵死伤无数,德利赞普仓皇出逃,霍凛亲率两万铁骑,奔袭两千多里,一直追到雅隆河流域,生擒德利及其妻子族人,吐谷浑的伏罗可汗心胆俱裂,率残部一路奔逃,退守沙州老巢。
这个消息震惊了朝野,整个京城更是为之欢呼沸腾了。霍牧当年本就有战神之誉,地位超然,如今虎父无犬子这句话再被证实,霍凛的名字一夜之间家喻户晓,他同他父亲一样,被百姓奉为神明一样的人物。大街小巷里,都在谈论着这次燕军的突袭战,谈论着霍家父子的赫赫功绩,谈论着德利赞普何时被押解进京,均觉大扬国威,与有荣焉。
垂拱殿中,一些朝臣用尽所有的溢美之词,来赞美霍牧霍凛父子,宗煦手放在雕龙扶手上,朗声道:“为了两国交好,先帝曾将朕之九姑曾远嫁吐蕃和亲,未料德利赞普不以礼相待,害得公主英年早逝,其后,他竟有脸再派人入京,言语相胁,求娶朕姐兰陵公主,并因此挑起战争,简直狂妄悖逆,罪恶滔天。今日我大燕的战马铁蹄已踏平吐蕃的国土,德利及其族人沦为阶下之囚,戎狄皆为之胆寒,实是令朕扬眉吐气。朕以为,大将军的功勋,可比日月,理应封赏王爵,霍凛该加封侯爵。”说时,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下旁边的冰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