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反水,撕破脸皮裴影鸿琢磨了一下,便是双手环胸往后面一靠:“挟恩图报,这可不太好!”裴影夜看着他,突然问:“你开心吗?”裴影鸿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裴影鸿又重复了一遍道:“这么闹得天翻地覆的,看着朝野震荡,战火蔓延,整个北魏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你开心吗?”裴影鸿突然烦躁的往辇车底部踹了一脚。裴影夜于是叹一口气道:“这场闹剧,就到此收场!”这一次,他的取其强势,不再是试探也不是商量,而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下了命令。对面的宫门之外,隐隐的有大片的马蹄声传来,想必是吕丞就要到了。他又回头对沈青桐道:“把解药给他!”沈青桐却是顺从,直接退下手上一个纯金的镯子,那看似一个完整的圈,但是在中间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处十分隐晦的接痕。沈青桐将桌子从那里旋开,里面是空心的,她从里面倒出两粒很小的药丸递过去。裴影鸿看了眼,赌气似的没接。沈青桐会给他解药全看裴影夜的面子,对他也没有好感也没有耐性,见状就冷冷的道:“你手上可还沾着我在意的人命案呢,要不要随你!”文昌郡主的死,再怎么说都是无辜,就算裴影鸿有苦衷,这也不代表他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她说完,就当真要扬手样那药丸扔出去。裴影鸿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那两粒药丸抢过来给吞了。“陛下!”外面有侍卫前来禀报:“齐国公到了!”裴影夜看了裴影鸿一眼。裴影鸿就黑着脸,脾气很不好的下了车。对面吕丞高坐在马背上,本来听人过去禀报了这边裴影鸿和裴影夜的举动,正满心的疑惑,他原还当裴影鸿败事有余被裴影夜给控制住了,此时见他自己从车上走下来,便就更加的警觉疑惑。裴影鸿站在辇车下面,直接就开门见山的冲着对面吕丞喊:“我被他那倒霉师妹下了毒,没解药就得死,你看着办吧,如果我没命做皇帝了,那就你自己做吧!”沈青桐在车上,听着他这直白的言语,险些绷不住给笑了出来。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太在意外面的情况,只想到了别的事,转头问裴影夜道:“我听怀王说,齐国公手上起码有十万心腹兵马,现在城里有两万,既然他要逼宫,想必其他人也应该被调过来了,一旦京城被围,那要怎么办?”前面二三十年因为摄政王一直想谋朝篡位,所以北魏国中的形势就一直不稳定,周边的部落和小国家都不安分,一直在伺机而动,后来老皇帝驾崩,裴影夜登基,那些人看他多年不在朝中,料想着他统治之下根基不稳,还是有可乘之机的……所以他边境和各方关卡压着的驻军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好随便调动的。而且就看他处理裴影鸿这件事时有条不紊的一系列反应,沈青桐也料定他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在军中威望再高,想要策动这些人跟着他明知故犯的来造反也是不可能的!”裴影夜道:“这些天他暗中调兵遣将,控制了京兆尹府和步兵衙门,昨天早晨开始更是明目张胆的把城门给封锁了,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他原以为我伤得很重,已经力不从心,遇到这样严重的情况都不能亲自出宫化解危机……一会儿他外围的援军到了,我去城门露个面,这个局面应当不会太糟!”沈青桐早就察觉了赵凛不在,这一点很反常:“你派赵凛去他军中了吗?”裴影夜这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本来是派了赵凛过去散布消息,动摇他的军心的,但是现在吕姒回来了。”提到吕姒,沈青桐又是不由的一阵紧张:“当时我和西陵越只是觉得齐国公府送过去的那封信不太靠得住,所以……那位吕大小姐,她……”听裴影夜那意思是要利用吕姒做文章了。裴影夜道:“吕丞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一门心思的异想天开,别说影鸿不会乖乖的配合他,就算他肯配合……他们两个都稳不住朝中的局面。吕姒目前虽然能力有限,但至少不糊涂。当时吕丞谎称自己病重想把她骗回来,就是想把她控制起来,怕她关键时候拖后腿。不过我得到消息慢了些,赶不及给赵刚那边去信,就就近安排了人手准备半路拦截的。”话到此处,他眼中神色就又略带了几分复杂,看着沈青桐的眼睛道:“桐桐,其实你真没必要以身犯险,为我做这么多!”沈青桐面上表情不自在的僵硬了一下,随后就垂下了眼睛,轻声的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他要出征,带着我会分心,而把我留在京城又不放心,所以……”后面的话没说完。裴影鸿拍拍她的手背,没说话,转身下了车。下面的胡公公在等着,赶紧搀扶。对面吕丞见他出来,他原以为耗到裴影夜不治身亡之后,裴影鸿就能以皇次子之名名正言顺的登上高位了,他回京之后当面见过裴影夜,后来也暗中笼络问过给裴影夜诊治的太医,很确定裴影夜伤势严重,很难痊愈。而后来又经过屡次试探,越发确定对方是真的力不从心了。本来在他的计划里就没想着要裴影鸿亲自掺合,可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却自作主张的跑回来了,早上他才故意阻止,不让对方进城,原是怕他添乱的,却没曾想裴影鸿会已经串通了他儿子吕威,让吕威用迷药把他给放倒,硬是闯了进来,还大闹特闹的对外宣称他们吕家要谋反。整个局面乱成这样,这时候大家已经是撕破脸皮了,裴影夜下了辇车,大家面对面,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裴影鸿一眼,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了,直接深吸一口气冲着裴影夜喊话:“陛下重伤难以治愈,为保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微臣斗胆,代重臣请命,请陛下颁下禅位诏书,传位于怀王殿下!”真真假假,一网打尽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敌我,大概都以为这位国公爷此时是疯了。裴影鸿事不关己,脸上表情都透着漫不经心。裴影夜道:“若是朕不答应呢?”吕丞深吸一口气:“为了北魏的江山社稷,那老臣——”裴影夜没给他机会,让他将这些大义凛然的说辞说出口,已经语气冷淡且威严的开口道:“这样虚以委蛇的话,齐国公就不用搬到朕的面前来贻笑大方了,你和已故的宁王早有勾结,意图谋朝篡位,霍乱朝纲,本来朕念在你吕家三代忠良,老国公又是为国捐躯,战死在了沙场上,想着如若你能及时回头,就当没那回事,一切都不予追究,却没有想到你会是如此的野心勃勃,到了今时今日还要再起波澜,行这不义之举!吕丞,老国公在天有灵,你都不会觉得愧对他,和你吕氏的列祖列宗吗?”吕丞根本不怕他说,甚至是故意等到他把这些话都说完的。然后,吕丞脸上露出震惊又悲愤的神情来,乍一看去,像是气得脸都红了,远远地指着这边裴影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我吕家三代忠良,为了北魏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却没有想到帝王薄情,竟会是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陛下此举,实在是叫人齿寒!”他的控诉,起初就只是悲愤,到了后面就成了怒不可遏的嘶吼。他知道自己今天这先发制人的举动已经给人落了把柄,在外人看来还是存在疑点的,但是裴影夜回朝时间尚短,他自认为根基深厚,还是有利可图的,所以这时候,听裴影夜指责他,他便顺理成章的借题发挥。裴影夜神色淡漠的看着他,却居然根本就不纠缠在他今天命人闯宫的事情上,反而全力攻击他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不惊不乱的再度说道:“吕丞,不要再演戏了!本已经一再的给你留余地了,既然你就是这般的不知悔改,看来朕也不必再这么用心良苦的对你了。你敢说你和宁王之间没有勾结?你敢说你自己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那么好,朕来问你,二十四年前你吕家名满京华的大小姐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