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次日天明时分,小许子匆匆归来。应该是奔波了一夜,他的神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儿倒不错。一回帐中,见德珍靠在床头打盹,看样子是在等他,连忙上去跪下叩首:“余震不断,无人敢回房中,因此宫中戒备比寻常森严,奴才才会花了一整晚的功夫。让小主您久等了。”
德珍倚靠在软枕上,摇头笑道:“这一晚上辛苦的是你,快起来吧。”
小许子依言而起,守夜一宿的秋林知二人有话要谈,识趣的退守帐外。
小许子躬身侍立一旁,道:“这次天灾来得异常凶猛,不止德胜、海岱、彰仪等门坍毁城墙,而且宫殿、官廨、民居,也十倒七、八,更不提死伤的人数简直难以数计,就连内阁大学士王敷政这样的大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听小徐子这样说,德珍心中一下七上八下,也不知在宫外的家人可安好?奈何自己身份低微,不能派人出宫探望一二,好在文白杨没有出事,等过几****正好可请文白杨帮忙。
心里计较一定,德珍暂且放了心思,问道:“乾清宫那边的情况呢?”
小许子道:“乾清宫戒备极为森严,奴才只知个大概。听说皇上自前日召集了众大臣进宫,好像是要筹集救灾款白银十万两之类。”顿了顿,叙又言,“不过方会在奴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两个也去乾清宫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听那二人对话,应该是宫里哪位主子的人。为此奴才便多留意了一下,原来是民间四处都在流传说皇上……不符天意,苍天才会以灾示警。因此,皇上龙颜大怒,召进宫的大臣自不得好,那两小太监就是为了一探他们主子的父兄情况。”
德珍听得心中一喜,果真与她臆测一样,若她再出策一解玄烨燃眉之急,再加之此次救驾之功,想要以谋一宫主位便可事半功倍。虽然此举有些操之过急,但是如今她不快速谋得自保之力,那就会予人还手之机,故而她必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事成。
“小主,可是有什么不妥?”见德珍一时沉吟不决,小许子略带忧色问道。
德珍敛神一笑,道:“没有不妥之处。现在天都亮了,你下去用些吃食,就好生补个觉吧,今儿不用你当差了。”
闻言,小许子打了个千儿,略有疲倦的笑道:“奴才谢小主恩典。”
“好了,下去吧。”德珍也微有疲倦的点头了点头。
小许子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秋林端了碗汤药撩帘而入,又伏侍了德珍服用下了,方道:“小主您的身子还虚着,昨儿又没休息好,这会儿药也喝了,不如再睡上一会儿?”
德珍确实已是疲乏,这便由了秋林伏侍她躺下,放下淡青色床帏。
阖眼躺下后,德珍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毕竟今日极有可能见到玄烨,奇怪的是这一觉睡得很好。待得悠悠转醒时,已不知天光何许?睁开惺忪睡眸,但见床幔外似有人影晃动,迷糊中只见是个清瘦的男子,以为是小许子,她便伸手轻撩开青纱床幔,温言道:“小许子,不让你好生歇着么?”
言有未完,一扇屏风后转出一个身影,低沉的男音传入耳畔:“醒了?”
这个声音是玄烨!德珍惺忪的眸子立时一片清明,连忙一个起身便下床相迎,不想起身过急,只觉脑中一沉,眼前一片微晃。
玄烨方走入内,见德珍一袭白丝质衬衣,一头青丝逶垂肩下,额头处裹着几层白纱,右边的白纱上还沁出了些许血渍,衬得一张气血不足的小脸愈发苍白,让他当即想起德珍以身相护的一幕,同时也忆起太皇太后对他所言的话,心中一动,忙上前扶住昏眩的德珍,道:“你伤还未好,这些虚礼免了。”
“……谢皇上。”德珍迟疑了一下,柔顺的任玄烨扶她倚着,便低低的垂下头。
梁九功忙和秋林一起挽了床幔,又带帐中宫人悄然退下。
玄烨下摆一撩,坐在了床沿边,凝视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