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对着舒悦,在她的隔壁桌坐下。
他们说的是罗马语,在国内基本没人会听懂,所以讨论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鉴于上次舒悦与李医生用罗马语对话,我没听懂。在李医生死后,她们说话的内容就成了一个谜,舒悦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次,我立即掏出手机,录下他们对话,准备一会儿找沈放翻译。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语气上,我还是能感受一二的。这个罗马男的语速飞快,情绪满含某种迫切。我猜,应该是求和来的。而舒悦的声音更多的是冷静,语速也很缓慢。基本上,对方说十句话,她可能才会做出一个回应,句子也很短,属于话题终结者。
这样的对话大概进行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罗马男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声音一下子拔尖,吸引了无数的围观群众。而舒悦却寡淡之极的说了几个单词,就让罗马男歇菜,再也张牙舞爪不起来。
我正好奇他们后面还会说些什么,从男厕所出来的沈放就已经找到了我,朝我这边走来,“你在这坐着干嘛?不是让你结了账,在外面等我的吗?”
几乎是在沈放开口的同时,舒悦说到一半的话猛然刹住了。
而我也是第一次觉得,沈放的声音这么有辨识度真是一件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事。
我转头看向沈放时,我眼角的余光也看见舒悦转头,和我看向同一个地方。然后,我就听见舒悦惊诧的声音,“沈先生?”
沈放睨了一眼舒悦,似乎想了想半天都没想起她叫什么名字,最后说,“你是林越的朋友吧?”
舒悦似乎也没太尴尬,反而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是的。我姓舒,叫舒悦。沈先生,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于是,沈放把目光看向了我。
恩。这个时候,我再装透明也不适合了。
我转过身,像是刚刚发现他们一样,朝舒悦笑的一脸无辜,“哎,舒小姐,这么巧啊。”
罗马男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用他那蹩脚的中文说,“你是上次在医院的那个小姐。好久不见。”
我朝他礼貌一笑,察觉到舒悦把目光停留在我的手机上时,我立即抓起桌上的手机,塞进包里,然后走到沈放的身边,与他们微笑告别,“我们吃好了。看你们的样子还没上菜吧。哈哈,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一步。”
不去探究舒悦此刻眼神里的亮光是什么意思,我拽着沈放的袖子就把人拉扯出了餐厅。
“你刚刚在偷听?”沈放的声音从耳畔滑过。
我偏头看去,他的嘴角和眼角都在含笑,下意识就反驳他,“哪里有!就是碰巧啊。”
沈放不与我争。我的单肩包拉链没拉好,他直接眼疾手快地掏出我的手机,滑动解锁,把录音界面拿到我面前,反问我,“这也是碰巧按的?”
我双脚不由自主地踮起,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恼羞成怒说,“靠。我是偷听了,怎么滴?别忘记了,你是我这一伙的,别胳膊肘往外拐!”
“谁和是你胳膊肘的关系了?”沈放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无视他的傲娇小情绪,我望了望餐厅,确定舒悦没跟出来,就又拽着沈放走远一些,进了一家奶茶店,然后把录音的内容给他放了一遍,让他翻译。
沈放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嘲讽的笑意。这让我瞬间觉得,自己偷录行为是对的。我一定是抓住了舒悦的什么把柄!
我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快,告诉我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沈放拿起手里的奶茶杯,摇了摇,“这个,也你请?”
我简直吐血,“沈少,你最近画风突变啊。怎么也学会抠门了?”
“这不是抠门。这是劳务所得。”沈放吸了一口奶茶,优哉游哉说,“现在做服务的,哪个不要钱的?英语翻译不用愁。但罗马语懂的人不多。物以稀为贵啊,唐小姐。”
我牙一咬,“成交。”
当然,像沈放这样的懒人,我也没指望他会逐字逐句地给我翻译。只要他会抓重点就行。
之后,沈放三言两语就把内容概括给我听了。
那个罗马男果然如我所料,是来求和的。但原因,却是出乎意料,甚至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原来,他离婚后,偶然从舒悦的主治医生口中得知,舒悦当时并没有真的接受受精卵的移植手术。她那天提前到了医院,就买通了医生,作伪证。
舒悦这样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姑且不论。反正罗马男认定了自己冤枉舒悦。他一厢情愿地觉得,舒悦不是真的背着自己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只是碍于过去的情面,从不得不答应,然后弄虚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