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烦躁的正始帝挑眉,背手看向刘昊,“滑头。”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是听不出心情。
刘昊讪笑,“奴婢不是看您和夫子说得来,这才想着,或许同夫子说说话,您的心情能好些。”他跟在公冶启身边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颜面都没有。
“他太拘礼了些。”正始帝换了个方向,却是朝着御书房去。
仔细想来,倒还是与他有关。
刘昊亦步亦趋地跟着,轻笑着说道:“陛下从前可是最不喜欢夫子的性格。”他给莫惊春遮掩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结果这一眨眼就全然不同,谁也说不清楚。
正始帝淡淡说道:“叫你话多。”
莫惊春。
初听到这个名字,只会以为是如沐春风的人物,然见面却是极为内敛沉默的男人,自然会让公冶启不喜。
他天性张扬肆意,眼里只看得见雄山峻岭,容不得枯燥顽石。
莫惊春是个意外。
可如不是遇见这场意外,当时在长乐宫前,他必定会先虐杀大皇子,再活刃了丽嫔。尽管再有缘由,这都不会是朝臣士大夫能接受的狠厉。
公冶启冷静下来自然会思虑清楚,可如若他冷静不下来呢?
大拇指摩挲着指腹,皇帝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御书房内,莫惊春默默打了个寒颤。
他正襟危坐,并未因为只自己一人在便有不当之举,而是老老实实地吃着茶,顺带盘算着今日陛下又要说什么污人耳朵的秘闻。
莫惊春没发觉在日夜相处间,他不再似从前那般畏惧公冶启。
不多时,陛下大步流星进来。
莫惊春不期然对上刘昊,听着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立刻便提起神来。正要行礼,公冶启大手一挥打断了,眼神狠厉地说道:“不必多礼。”
莫惊春:“……”陛下这是遇到谁了?
刘昊站在外面舔了舔唇,刚才时间来不及,不然他肯定会示意莫惊春,陛下在来时的路上遇到几位皇子,闹了点矛盾,兄弟间不欢而散。
几位皇子是入宫拜见太后,本也是有事相求。
闹成这般,着实是意料之外。
御书房内,莫惊春掂量着说道:“陛下难道是……遇到几位皇子了?”
公冶启挑眉,“夫子这是能占会算?”
莫惊春失笑,“臣只是在来时碰到了几位。”
公冶启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们想求个封地外放,同时带走各自的母妃。”
皇帝继位,通常都会分封兄弟,将他们外放出去,如果有孝心的,又得皇帝喜欢的,也可破例将自家母妃接出去赡养。
公冶启冰冷地说道:“他们哪一个可让寡人破例?”
倒是从前的大皇子还有些可能,太子和大皇子的关系其实勉强还算不错。
“陛下,外放的事情,待朝臣商议后才可决断。至于赡养一事……自然是全凭您的主意。”
公冶启:“寡人还以为夫子又要来一番劝说。”
莫惊春语气平静:“毕竟这并无律例可依,全凭陛下主意。臣便是想用条条框框约束陛下,也无法可依。”
公冶启一扫沉郁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夫子说的极是。说起来昨儿是不是刚说到清河王为了求神拜佛,还曾给王府请进一尊邪佛泥塑?听闻自从那时后,他便夜夜能在府中看到狐妖的踪迹。”
莫惊春脸色一僵。
陛下这前面与后面的话题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做足了准备的莫惊春俨然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愕。
陛下最近时时召他来,更像是一种纾解的方式,偶尔聊些新奇的东西,并不拘泥是什么。
莫惊春猜或许是那日在劝学殿和长乐宫的事情,让陛下对他多了几分古怪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