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眼前的俊美少年貌似可怜兮兮地指控着,酒吞童子心中似乎有着一股陌生的潮水涌动。
他一把揽住光君的后颈,将他拥到近前,贴在咫尺之间,轻之又轻道:“Hikaru……Hikaru……”
只要默默念诵心上人的名字七遍就可以?不知道不知名的神明能否笑纳异国的语言?
没落的昏黄阳光,透过高大穹顶中央的彩绘玻璃缓缓降下。
一片黑色的布料在遥远的门前一闪而过。嘈杂的声响也似乎由远及近。
一对年轻人好似被惊扰的水上鸳鸯,匆匆奔逃进告解室内。两个人挤在狭小的隔间中,相对而视,气喘吁吁,兴奋地低声笑起来。
只有此刻,不想被打扰。虽然如果最后一丝阳光湮灭,也许就将离别。
“即使终有一日将面临分离,至少别毫无痕迹……”
光君从面前人鲜红色的发间,轻轻摘下亲自点缀上的蔷薇,深深一嗅,学着王尔德的模样,斜斜插在最靠近胸口的扣孔里:“它和你一样,都是香的”。
酒吞童子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在这一瞬间,几乎生出想一直这样、不顾一切的念头。
“别这样看着我啊……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可爱表情,当心我会……吃掉你的。”光君有点苦恼地冲他挑了挑眉。
不提防被酒吞童子猛地伸出手,双手捧住脸,青涩地贴上双唇。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酥麻麻的感觉犹如轻微的电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少年看着眼前人一脸呆滞、好似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有点羞窘,又有点难堪,哼了一声,扭开脸去。
光君终于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慢慢向他靠过去,亲密地贴着他的侧脸:“……这是不是必须负责的意思?从前从未有过类似经验么?……”
微妙的感觉自己受到嘲弄,酒吞童子微皱着眉,抿紧了唇,故作满不在乎地违心道:“怎么可能呢?这种程度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有个无情之人,残忍地夺走了在下的初次,还一副不愿负责的样子。”
用手轻轻虚掩上酒吞童子突然瞪大的眼睛,光君轻声道:“因为心也被一并夺走的关系,所以我只好厚着脸皮,主动贴上来……这种时候,应该闭上眼吧。”
两个人探索着交换了彼此的初吻。交缠的舌尖好似被粘稠的蜜糖紧密相黏,宛如连体般难舍难分。
“我的孩子,上帝饶恕一切迷途的羔羊,请毫无保留地说出你的心事……”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紧紧搂在一起的一双少年人吓了一跳。看来是老年神父解决掉不速之客,终于后知后觉地进入告解室另一端。
光君轻轻喘息了一声,重重地含吮了一□前人飞薄的下唇,艰难地退了开来,冲他低声嘘了一声,做个狡黠的噤声动作。
他深深望着许愿池愿返给自己的恋人,犹如告白一般虔诚道:“神父,我犯了色欲的罪过。我对初次见面的人一见钟情,深深陷入恋情,不可自拔。”
长胡子花花白的老年神父心有所感地微笑起来,好似想起了年轻时最初的懵懂恋情:“这是世上最美妙不过的事,务必要珍惜。我们在天上的父,赐福给你们,祝福年轻人的爱情。”
这便是名正言顺了。
光君对酒吞童子挑挑眉,得意地笑起来。
今天的此时,恰巧遇见威尼斯广场每年难得的几次被海潮漫过的时候,真是无限的幸运。
夕阳烧红了天空,碧空红云之下,潮水将广场铺成了巨大的镜面。周遭的倒影,在水中清晰呈现,宛如在水晶中镶嵌、保存,好似梦幻国度。
真是非常美啊。
脚踏车松了手刹,毫无抗拒地从广场的最高处冲入如画梦境,搅乱了平静的镜面,火红的云光倒影碎成无数片,剧烈地摇曳起来,犹如行进在猎动的火焰中一般。
纯白的和服被暮色染上些微的薄红,墨色的金鱼也被晚风拂动,仿佛得到了游动的能力。
在最初和最后的长椅边,时间的魔法消失了,一切回到相遇的原点。
“……终有一天会再见面吧?”
俊美少年衣着简单得只像个普通的落魄画匠。他将歪戴在头上的无檐软边帽,轻轻扣在即将离别的心上人头上,认真地为他扶正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