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光君如何巧舌如簧、舌绽莲花,清姬全然无动于衷,只隔着半透明的帘幕,对坐在帘外回廊上的光君重复道:“方才您说自己来自平安京。”
光君点点头。
帘内人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您想要采集樱枝,可以。”
光君抬头,热切地望着。
“只需为我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光君:“?”
清姬:“我的未婚夫某日入平安京,去办一件要紧事,却迟迟没有归来。请您以樱枝为信物,替我去东寺送个信,询问我未婚夫的近况,就说清姬还一直在等他回来。”
光君有点犹豫:“为何是东寺?”
清姬突然甜蜜蜜的笑起来,话中满是矜持自傲:“为了与我长相厮守,那个人打算脱去缁衣,所以去东寺还俗。”
光君:“……哦。”
光君踩着借来的矮几,小心翼翼切下一大枝繁盛的花枝。想了想,又想再来一枝,他有点犹豫地望向端坐在宅院最外侧回廊的主人家。
仿佛有读心术似的,正以袖遮脸,仰头闭目、轻嗅着山间凉风的清姬突然道:“别忘了取信物。”
光君带着私心,又切了更茂盛的一枝。
花枝摇曳,扑簌簌落下一群花瓣,轻轻浮在环绕而过的清浅山涧面上,慢慢地向下游漂走。
光君从怀中取出专程带来的丝绸,小心翼翼的将战利品包好,重新走到清姬面前,正待道别。
刚道了谢。
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砸在檐间犹如倒豆,把犹在枝头的花也毫不留情的冲刷到泥里。
光君:“……”
等了半天不见青年的下文,清姬漠然睁开眼:“?”
从没被这样毫无情趣地冷漠对待,光君按捺住心下油然而生的一丝失衡,转头望了望看着就叫人透不过气来的雨幕,再回头可怜兮兮的对宅院的主人眨了眨眼。
清姬与他对视片刻,终于漠然道:“既然如此……不嫌弃的话,请您今夜在舍下留宿。”
她利落的站起身,仿佛带路似的,以袖遮面,仍能沿着迂回的长廊走得飞快。仪态优美,却无端令人联想到爬行类生物的动作。
偌大的宅院里似乎就没有旁人了。连侍女和仆从都没有……
光君刚走了下神,就见引路人即将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急急忙忙出声挽留:“……清姬小姐!”
被呼唤之人停在转角处,侧身肃然道:“我已经是即将成婚之人,只等着他回来迎接我。小姐的称谓,似有不称。”
刚才光君明明瞥见她下袴还是少女专用的芳红色,最终只能无奈改口:“……夫人。”
果然人烟稀薄啊。像样的房间居然只有主人本人住的那间。
光君被安置在外间将就。他侧躺在褪色的榻榻米上,嗅到经年的霉味和灰尘,顿时鼻子痒痒,努力抑制了半天,最终还是像小狗一样打了个轻声的喷嚏。
里间的人翻了个身。
以为自己吵醒了她,光君满心负疚,又听着连续不断的雨声实在睡不着,忍不住出声搭讪:“夫人应该不是平安经周围的居民吧?”
等了好一会,不见回音,光君正觉得自讨没趣。
清姬:“和歌山。”
光君:“?”
清姬:“我来自和歌山。我的父亲、母亲,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和歌山里,”
那么看来是私奔。
光君:“难怪贵处的建筑格局十分新奇别致。”就是旧了点。
清姬兴致似乎高了点:“是父亲设计,并且亲自督建的。”
哦。那一家人都私奔过来了。那和尚着实手段了得。
不见清姬的父母,有可能是已经去世,所以光君不欲触这个霉头,只是好奇问道:“夫人为何不与夫君同去办事呢?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免了相思之苦,也无需央人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