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鏖战西北(八)
帐中众将都猜到侯大勇要杀鸡给猴看,这是新任的诏讨使们常用的招术,也是极为有效的招术。
韩伦眼睛都没有眨,他极为利索地回了一句:“既然已有告示,那就杀一儆百吧,下官位卑职低,能有什么意见。”
韩伦此话很有些抵触情绪,侯大勇没有理睬他,一针见血地道:“我知道团练使的心思,认为在下在寻一个倒霉的军士开刀,杀人以立威。”
侯大勇此语,其实说中了众将心里的想法,此时,众将脸上均是一脸凝重,但是,每个人的想法还是略略有些不同。
枢密院承旨时英是奉旨到西北来给侯大勇撑腰的,这一路走来,通过亲密的接触,时英发自内心地佩服侯大勇,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时英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侯大勇一边,他在心里想道:“孙武整军,不也要杀人立威吗!”
泾州军在这场战事中,可以说是全军皆没,只有吉青阳烧掉固原是泾州军的亮点。但是,泾州军毕竟是遭到了惨败,吉青阳回到泾州,没有侯大勇鼎力相助,他根本不能在泾州站稳脚跟。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目前陛下还没有追究泾州战败之责,以后追不追究,谁来承担责任,主持西北军务的侯大勇在这些问题上有极大的发言权,因此,泾州节度副使吉青阳也是坚定地站在侯大勇一边,支持侯大勇采取立威行动。
王彦超人老成精,他和侯大勇相互都非常客气,六年前,王彦超犯过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至令让他记忆犹新。王彦超曾和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同为护圣营校尉。赵弘殷是唐庄宗李存勖爱将,郭威建立大周朝以来,赵弘殷就官运平平,不断在走下坡路,赵匡胤见家道中落,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历,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于是。赵匡胤就去投靠时任复州防御使的王彦超。王彦超见到赵匡胤一副流浪汉的样子,很是瞧不起他,就用十贯钱打发赵匡胤走人。谁知,赵匡胤不过数年地时间,就从一个流浪汉成为当今陛下的爱将,做到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匡国军都指挥使的高位。有了赵匡胤这件事情的经验教训,王彦超才深深体会到古语“欺老不欺小”的深刻含义,在侯大勇和韩伦两人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侯大勇。
侯大勇环视了众将一眼,似拉家常一样平静地道:“这次我回到大梁,陛下曾和我谈到了梁、唐、晋、汉的刑法,陛下多次指出,从梁以来。刑法越来越严酷,动辄就处人以死刑,而且最喜用凌迟之刑,现在。陛下已经命人主持修改不合时宜、不和情理的刑法,欲修《大周刑统》。陛下的意思,在下总结为十六个字,就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侯大勇说这番话,有些拉虎皮作大旗地味道,虽说柴荣和他谈起过编修《大周刑统》之事。不过当时柴荣是顺口说到此事,并未深谈。
侯大勇见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又道:“现在是战争时期,军令就是法,这名进入民宅调戏良家女子的军士,违反了军令,受到惩罚是咎由自取,他必须为他的轻率行为负出代价。严明的纪律是战场上获胜的保证。而纪律是在平时一点一滴的小事中形成的。今天惩处这名违纪军士,整顿了军纪。或许,以后就可以打更多的胜仗,变相地振救更多军士地生命。”
这一番话,抬出了柴荣的名义,义正严辞,理由充分,韩伦尴尬地听着侯大勇侃侃而谈,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说完这一段后,侯大勇稍稍停顿了一下,沉声对吉青阳道:“目前,泾州的城防和治安已经由泾州军在负责,对这名军士的处罚就由泾州军来执行。”
吉青阳听到是“处罚”而不是“处死”,稍稍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是处罚,不是处死吗?”
侯大勇微微笑了一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要处死这名军士,整顿军纪并非一定要杀人,这名军士的罪还不足以致死,但是,这名军士是贴出告示之后第一个违令地,因此,要公开处罚,这样才有示范效应,三十皮鞭就在城南菜市口去执行,在执行鞭刑的之前要贴出告示,既要让城中百姓相信我们说的话,又要让各军军士受到震慑。”
吉青阳听侯大勇说了半天,结果对这名军士处罚是如此之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大声道:“我马上去行刑。”吉青阳恭敬地行罢礼,出了房门。时英、王彦超两人也露出了笑容,韩伦仍然阴沉着脸不说话,在他心中,虽说侯大勇不杀这名闯祸的庆州军士,然而当众处罚,皮鞭表面上是打在军士地屁股上,实际上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泾州城经过党项人的杀戮之后,妇孺成为泾州城人口的主体,调戏妇女事件就变成特别敏感的问题,告示贴出后,在菜市口执行鞭刑的消息在泾州城内不泾而走,很快,菜市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众多女子焦灼的目光下,肇事军士被押到了菜市口。
肇事军士刚刚出现的在众人而前地时候,众多女子纷纷咒骂着他,还有的女子愤怒地向他吐口水。这名肇事军士实在年轻得很,从相貌上看,不过十七八岁,他被绑着双手,羞愧地低着头。在围观的女人们心目中,调戏妇女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她们没有想到,心目中的坏人竟是如此青涩的年轻人,就如邻家的小孩子一样,看到他,不少女子竟然想到了自己家里被杀地孩子,咒骂声慢慢地减弱了。
当皮鞭打在肉上刺耳地声音和男孩子的惨叫声响起来地时候,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打到二十多下时。不知是那位多愁善感地女子首先哭出声,很快,全场都响起了女子们的呜咽声。城内女子们的反应,大大出乎监督行刑的吉青阳的预料,菜市口四起的求情声、呜咽声,感染了奉命行刑的泾州军军士,他们都是泾州人,家中都有被杀的亲属。听到妇孺地低声哭泣,军士们个个眼中含泪。
行完刑,两名泾州军士就把血肉模糊的肇事军士架回军营,此时,大多数女人们的眼光都由愤怒变成了怜悯。
就在大家正要陆续散去的时候,两匹快马出现在南城门,他们还没有靠近泾州城时,城墙上的观察哨就看到他们了。守城的泾州军士把拒马放在城门口,挡住这两名骑手的去路。两名骑手骑术极好,他们也看见了拒马,却没有减速,直到靠近拒马处时。才以一个相当整齐的漂亮地动作勒住了战马,两匹战马扬起的前肢几乎踢到了守城军士的脸上,守城军士吓了一大跳,大声咒骂了起来。
两名骑手丝毫不以为意。一名骑手道:“我们是黑雕军传令兵,这是腰牌。”另一名骑手满脸兴奋,大声道:“义州大捷,党项军被全歼。”守城的泾州军士根本不信,一名军士斜着眼睛看着两名骑手,道:“休要胡说,谎报军情是要杀头的。”来骑哈哈大笑,拍了拍马侧。骄傲地道:“这是党项军首领房当白歌地首级,快点把拒马拿开,我要给节度使报信。”
守门军士检验了腰牌,没有任何问题,看着马侧的皮囊,心中信了大半,黑雕军传令兵对着城墙上的军士大声喊道:“党项军完了,在义州被歼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