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梦魇的深渊。
母亲安静地坐在秋日的暖阳里,苍老了,可还是美,笑起来淡淡的。
她唤他“阿渊”,声音温柔。
——“回来了,快过来,让母亲看看你好不好。”
母亲的手心温和,可笑变得古怪。
她说:“你要是长大了,就帮我杀了封华,杀了所有封家血脉,无论他姓封还是姓裴。她们死了,阿娘自然就不会被欺负了。”
封华是皇后的闺名,她说的封家血脉,便是太子。
裴渊困惑:“母亲为何要我杀皇后?是不是她把阿娘毒疯的?”
母亲一直笑,入了疯病。
他心中涌起怒气,忽而有人在身后道:“死何其容易。”
转身,却看见师父负手站在桂花树下,冷眼看他:“让他等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才好。”
裴渊正要说话,却见眼前一晃,师父已然不见。但再一回头,却见那桂花树已经枯败,树叶落尽。
师父已经变成一具尸首,挂在树枝上。
裴渊心头一震,再回首,蓦地看见母亲吞金,倒在五步之外。
他惶然跪倒,头痛欲裂,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
忽而听到有人唤他“阿兄”,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人将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温声道:“咽下去。”
一股清凉沿着喉头滑下去,渐渐驱散全身灼热的痛,他像漂浮在云朵上,乏力地沉沉睡去。
哦,那是云儿,云儿……
“阿兄唤我?”晚云将头贴近他,却没听见他再说话。
总算安稳下来了,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回头看楼月,只见他瞪着双目,眼眶红了。
此人平日一副没心没肺无遮无拦的样子,晚云还是头一回看他如此动容。
“好了么?”他哽咽道。
晚云摇摇头:“只是暂且安稳下来了。”
楼月擦了擦眼睛:“我随师兄多年,从未看他疼成这样,要是他没断掉那折桂香就好了。”
说罢,他重重叹口气,隐有些懊恼。
晚云抿了抿唇,也没说话。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阿兄头疾发作,那时也不似这般严重。
方才他在梦中大叫,似要痛死过去。而她除了喂药,也无能为力,心头沉沉的,只觉难受。
“我知道你不爱听,”少顷,她叹一口气,道,“可就算有折桂香,也是治标不治本。阿兄体内的毒是胎里带来的,根深蒂固。折桂香常年累月用过来,已经有了依赖,如今失了压制,便会变本加厉,故而断了折桂香之后才会更加难以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