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门靠近着外城门,初春汴京汇集了天下的学子。因城里房屋租赁价格昂贵,很多手头不宽裕的考生会选择住在外城。
何珍馐第一茬春饼刚做完,摊前便有好几个学子买饼。
这家的春饼皮比别家的摊得更薄、更韧,年轻的考生把春饼放入嘴中,便感到春饼皮温柔缱绻地在齿间绽开,新鲜出炉的面皮带着淡淡的麦香,咬破春皮的那一霎清新脆爽的细丝崩裂开来,溅出甘甜的汁液。
给人一种恍若春天雨后后滋润的感觉,温柔又明媚。春饼里卷着数十种时蔬,一口仿佛吃下了春天的味道,滋味甚鲜美。
他们吃春饼的表情愉悦,嚼春饼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让人食欲大动,路上的行人不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年轻的考生们七嘴八舌地说:“小娘子,你这春饼做得甚好!”
“小娘子是新来的吗?春饼这么好吃,要是摆了我肯定知道。”
“你家的蘸料好香呀,给我多加点!”
他们终于把目光从春饼挪到在摊前的小娘子身上。
只见她脸上遮掩着一块罩,只露出月牙似的双目、春风细细精裁的娥眉。乌发披至腰间,露出一段玉似的秀颈,肩若削成,体态仪静温柔,虽不见全貌但让人一看便觉得她是个美人。
年轻的考生感到自己这颗心也跟柳条似的,被春风吹得心旌荡漾。机灵的口舌顿时变得粗苯不堪,红着脸拿了春饼便离开了。
何珍馐第一炉春饼皮摊了八十余张,眨眼便卖光了。
今天只有何远夫妻俩陪同女儿来摆摊。因为做吃食生意不好,平时只有何远夫妻在摆摊,其余人干别的活计挣钱。
何父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好的生意了,一时之间竟傻住了。他的心脏咚咚地跳得厉害,热得发烫。
二娘眨眼之间竟挣到了他们一整天都挣不到的钱!
何母田秀珍大喜过望:“我说没错吧,这天气就爱吃春饼!”
刚过完年,大家吃腻了厚重油腻的大菜,清新爽口的春饼来得正好。
摊前的客人渐多,何珍馐来不及喘口气,赶紧操起刀切素菜。何父帮着摊饼,何母给新出炉的春饼包装。他们准备得匆忙,来不及去纸铺专门定制。只买了大张的油纸,边裁边包。
田秀珍一边收钱、一边裁油纸,身兼两项活的她忙得手都几欲抽筋了。
饶是这样也跟不上卖春饼的速度,田秀珍恨不得一人掰成三个用。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她心头却乐得跟喝了甜水似的,嘴巴笑得都要裂到耳根了。忙成陀螺的夫妻俩回头一看,女儿竟然还在慢慢吞吞地切菜。
何父和何母异口同声地说:“二娘,动作快点!”
“二娘,别让客人久等了!”
行吧,何珍馐揉揉酸痛的手腕,不得不加快速度。
很多客人都被这不起眼的小摊子惊住了,这家摊子的春饼不仅面皮劲道绵软,素菜味美,连配送的酱料都鲜得齿颊留香,让人直吮拇指,吃了一份还想再吃一份。
别处买的春饼都不如它家的好吃,要不是面皮太厚、便是面皮太薄容易破,里头裹的蔬菜宛如大杂烩,口感谈不上有多好。这家的春饼素菜搭配得正正好,让人尝出鲜味又保留了脆爽的口感,珍馐美味不过如此。
不起眼的外城口小摊渐渐地排起长龙,前边的客人只要当场吃过春饼的,都会选择多打包几份带回去。
何珍馐第一次摆摊,经验浅,一茬茬的春饼出炉,几巡下来没想到一桶面皮浆竟然就见底了。何父何母惋惜得连连直叹气,恨不得回家再做一桶出来。可是日头已高、做好再回来恐怕已经是午后了。
何珍馐抱歉地挨个跟排队的客人说:“春饼卖光啦,客人们明天再来吧!”
何父看着排队的长龙慢慢散去,心痛得窒息。何母安慰道:“没事没事,明天咱们准备充足再来。”
哪里有这么容易……
不做餐饮不明白里边的门门道道。今日他们的春饼卖得很好,明日说不定有好几家店效仿他们卖春饼。春饼并不是技术含量很高的东西,一张饼皮卷着蔬菜不要太好模仿。附近几个朝食铺子的老板来买了春饼,他都看在眼里。
明天再来生意恐怕就没有这么好了,何父难受得恨不得捶自己一拳。
……
一辆纹饰低调的马车从东水门进城,猛地打了个急停。
马车里忽而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怎么回事?”
车夫和侍从眼里俱是闪过一丝惊惧,车夫脸色惨白,立即跪在地上噔噔磕头。丢了工作是小事、惹怒了主子是大事,“主子饶命!前边早市有个卖春饼的摊子,行人堵在了路上。”
谁料马车里的贵人没有发怒,只是说:“去买一份饼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