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照样不等任何人发话,他一杯酒又已下肚。程方愈有时也当真很疑惑——卓燕自然早已知道他想灌倒他,也口口声声酒量不好,露出耍赖、求饶的样子,但又动不动就自己罚自己一杯——究竟算什么意思?方才卓燕问的那个问题,若是现在在那问答游戏的规则之中,他程方愈既然答不上来,早是他输了,该他来喝才对。
呃,左右我们也是要等他们两人回来。程方愈总算找出了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至少——也要大家会合了,才回青龙谷去。
其实方才来的也不算庸手了。卓燕道。看上去他们这次的目标是你。
程方愈并不否认,只是似乎忽然回想起什么事,盯着卓燕看了半晌,不语。
若不是因为那小道士受伤,早追去将他们拿下。魏翔拍了拍桌子。
凌厉在青龙教的时候——没好好给你们上一课么?卓燕揶揄道。去追赶一群杀手——你是嫌命太长了吧?你知道他们安排了什么陷阱?
哼,所以说。若凌厉此刻在这儿,还能派点用场,你呢?甘四甲冷笑。我当真不知教主怎么想的。
甘四甲还欲再说下去。程方愈却忽然抬了抬手,示意他停口。他依旧盯着卓燕。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刚刚想清楚了一件事。
单疾泉,我问你。方才黑暗之中那自外面进来的杀手第一击便冲向我,但我却在迎击自这酒馆之中出现的杀手。那是我原以为很难避开身后一击,但后来并未受伤——我身后有人将招式接去,是不是你?
是我啊。卓燕道。原来你不知道?我可真是白做了好人了。
程方愈眼睛微微眯起。你离我不近,照理说,不该是你的。
那要问问你身边这两位为什么那么慢了。卓燕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魏翔与甘四甲齐声反驳。道,那时事出突然,就算看到外面有人进来,又怎知他们的目标是谁——除非是事先就知道他们要对谁下手!
当时酒馆之中几个人已然扑向程左使——目标倘不是他,难道是你?还是你?卓燕说话间将两人一一指过。呵,二教主可吩咐了,明日一早要去见她,一个都不能少。若程左使死了,你们三个羞愤得自杀了,明天她必定会认为是我把你们算计了——那我怎么辩得白。我再是“不近”。也只能过去了。
他虽是一半信口胡说着,但魏翔与甘四甲到底还是露出些惭愧之色来。他们固然也防备着有人来袭,但论这份反应。与卓燕委实还差得很远。
这么说——我袖上的血——是你的?程方愈道。也就是说,你受了伤?
卓燕脸上露出丝苦笑来。程左使终于也反应过来了。我只道我要白白地流血流到死了呢。
你方才为什么不说!程方愈霍地站起身来。纵然你以这般苦肉之态来示好,我亦……
程左使,我们俩坐一桌喝酒,本来就已经够尴尬了,难道还要我脱了衣服露了伤口出来,指给你看?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的脸往哪里放嘛!你一不高兴,以后再也不同我喝酒。那教主要我们和睦相处的计划不是又泡了汤了么?
你得意什么!魏翔已道,投机取巧之辈。休想用这种办法叫人承你的情。
看他这嘻皮笑脸的样子,未必当真受了什么伤吧。甘四甲也不冷不热地道。
随便吧。卓燕脸色一沉。口气显然也变冷了,不再多说一个字。魏、甘二人对视一眼,又看看程方愈。
却见程方愈依然皱着眉。不对。他心下却道。我袖上都红了一片,他那伤必也不轻,只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是要害。
他起初见到自己袖上之血时,就知道必是自己身后之人所沾,只不过先前离自己最近的本是庞晔。天都会人退去后他立时看了看庞晔,他着的是浅色衣衫,身上并无明显血迹,程方愈自然认为此伤应该是对方杀手所留,也便不再在意。及至方才,他忽然想起把所有人都看了遍,发现只有卓燕一个人穿着深色的衣服——似乎是黑色,略带暗红。若是他流了血,这衣服上几乎是看不出来的。他心中不敢确定,思前想后了适才情形,才决意问出口来求证。眼下既然旁人都承认适才自己身后抵挡之人不是他们,那么卓燕应该也不是在说谎了。
诚如卓燕所说,这当真是他很“不高兴”的一个事实。
单先锋,可要紧么?卓燕身边那个十分实诚的组长早就一脸紧张了。是不是上点药……
没必要。卓燕仍是冷冷地,只吐三个字。
单先锋想必……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胡来的。程方愈勉强说了句话。他实在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手段或口气或立场了。卓燕嘴角微微一动,抬头道,好了,我们继续吧,轮到我提问——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来问问甘组长。
甘四甲一怔。他原以为卓燕必会问程方愈。此刻却也只得道,你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