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男人陪自己去的,黄单又张不开那个口,觉得很不合时宜,人晚上刚没了妈,一下没哭,心里压抑着呢。黄单出去的时候,路过堂屋,王月梅的尸体就放在一块板子上面,身上盖了块布,露出一个头。他吞咽口水,硬着头皮往前走,到院子里的鸡窝那儿时,无意识的扭过头去看。明明只有失眠的鸡在那发出咕咕声响,黄单却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下一刻,鸡窝的门就会被推开,身体扭曲的王月梅从里面爬出来。妈的,我干嘛自己吓自己啊?黄单深呼吸,平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问心无愧。茅房在院子后面,黄单撒尿时,听见了女人伤心的哭声,是吴翠玲,看来对方也没睡。王月梅死了,吴翠玲这伤心劲儿真大,也真持久。按理说,本身就是没有血缘的婆婆,丈夫也已经不在了,平日里还对自己变着花样的刁难,讽刺,嫌弃,什么都不满意,哪怕是喝口水,都能挑出毛病,不至于跟死了亲妈似的,那么难以接受吧?还是说,吴翠玲的心肠太过柔软,也太善良了?黄单穿好裤子,靠墙根听着,如果能知道吴翠玲不满一周岁的儿子是怎么死的,那就好了,说不定是一个关键的线索。可惜黄单通过原主的记忆,向陈金花张英雄在内的村里人打听,都是一个说法,那就是小孩子发生了意外。说明当时知情的人极少,也没有传出去,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孩子的家人。不过,意外也分很多种,有的可以是人为的。黄单抓抓脖子,在农村里,要是媳妇生了个儿子,婆婆就是再不待见那个媳妇儿,也不会对孙子做什么。因为有个说法,叫隔代亲。这么推论下去,假设孩子的死跟李大贵有关,那作为一个母亲,吴翠玲就有最大的杀人动机。黄单踢踢脚边的土渣子,他的任务就是查出杀害李大贵的凶手,至于王月梅是谁弄死的,又是怎么设计瞒过所有人,把尸体塞进鸡窝里的,这些都不在他的任务当中。屋里的哭声停了会儿,又开始了,看吴翠玲那架势,是要提前给王月梅哭丧。黄单搓搓胳膊,回去见男人拿了一包没拆的七喜,就立刻抓到自己手里,&ldo;哥,别再抽了。&rdo;李根的下颚线条绷紧,&ldo;给我。&rdo;黄单说,&ldo;你已经抽一晚上了,再抽下去,嗓子就会废掉,明天话都说不出来。&rdo;李根抬眼,眸色凌厉,&ldo;我再说一遍,把烟给我!&rdo;黄单说,&ldo;不给。&rdo;李根的长臂挥过去。黄单本能的用手挡住头。李根的呼吸一顿,眼底的戾气和血色消失,&ldo;别怕,哥不是要打你,冬天,听话,把烟给哥。&rdo;黄单说,&ldo;哥,你答应过我的。&rdo;李根重重的抹把脸,他的手垂下来,紧握成拳头又松开,&ldo;是,哥说过的,以后会少抽烟,可是现在哥的心里难受。&rdo;黄单担忧的看着男人。李根后仰一些,头磕在墙壁上,&ldo;别担心,哥没事,就是有些难受,真的。&rdo;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指尖轻微发抖,眼眶渐渐赤红,&ldo;哥没妈了,冬天,哥没有妈了。&rdo;黄单拍拍男人的后背,他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感觉,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想出合适的言语来缓解男人的悲痛。想来也缓解不了,只能靠时间来慢慢吞噬。李根把脸埋在青年的脖颈里。黄单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过皮肤,一滴两滴,越来越多,他的心里有点堵,&ldo;哥,你别哭。&rdo;李根勒着怀里的人,手臂一再收紧,像是在拼死圈住自己仅有的一样东西,不能再失去了,否则他会一无所有。黄单不会笑,不懂那是什么情绪,却很容易哭,很容易痛着,似乎他的情感有很大的误差。耳边响着男人克制的哭声,他的眼泪也下来了。意外降临时,人是懵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等到反应过来,悲伤已经如巨石般压在心口,需要痛哭一场,才能发泄出来。哭过以后,李根平静了些,没再去找烟抽,而是抱着黄单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单醒来,发现男人不在床边,他打了个哈欠,找到鞋穿上出去。堂屋里没有点煤油灯,月光从门外斜斜地洒进来,可以看见男人在板子边的地上坐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尸体,这一幕让人脊梁骨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