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踩在绒毯上,一轻一重。只见那裙摆下两只腿笔直而纤细,可走起路来却是一深一浅,微微瘸着:“但是殿下会嫌弃。”
裙摆晃荡,仔细便能发现,有一只腿是不同的,那只腿要短一些。
走路的时候哪怕是穿上特质的鞋子,也需要扶着人才能瞧不出端倪,更别说是跑跳这样的事了。
之前裴良娣在做闺中少女时也是绝代风华的人物,她最为得意的也是自己会跳舞。
一曲霓裳羽衣舞是她此生最得意之作,却是没想到,那场秋猎之后,她连走路都需要扶着人。
此后,她就是个笑话。
“你说,后宫的女人那么多,殿下还会宠幸一个瘸了腿的妃子吗?”
两行热泪滚落下来,砸在了裴良娣的脸上。她分明还是如此的年轻,却感觉自己如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么多年若不是她极力隐瞒着,整个后宫都要将她当成一个笑话。
月姑姑沉默不语。
任何不能正常的行走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自幼就骄傲的裴良娣。
随着腿毁掉的还有她的骄傲,自尊,连带着此后活下去的信念都跟着烟消云散。
太子殿下来的不早不晚,与平日里去旁人那儿一样,并未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殿下并非是一个人来的,他同时带来的还有个人,是之前的禁军首领杨泰。
上回禁军看管不严,让当时还在冷宫中的李良媛跑到了琼玉楼,手里拿着刀差点儿伤了人。
当时殿下赐了其余几人杖毙,唯独留了杨泰一命。时过两个月,杨泰瘦了不少,挨了五十军棍没少吃苦头。
此时跪在地上,头磕在绒毯之上:“奴才叩见裴良娣。”
裴良轻轻地的瞥了地上一眼:“殿下这是做什么?”
宋怀宴坐在主位上,低沉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不认得?”
“殿下说笑了,嫔妾久居深宫中又认得谁?”裴良娣笑了笑:“殿下忘了,我如今连宫们都不能出。”
她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宋怀宴控制不住的去看向她的腿。
裴良娣这么多年不出门是为着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那。那场秋猎,他遭遇暗杀,身边的暗卫几乎都死绝了,当时只剩下裴良娣在他身边。
无数的利箭他当时双拳难敌四手,利箭冲着他来的,却被她扑着挡住。
那支本该射在他心口的箭射在了她的右腿,之后她虽然捡回一条命,可那只腿却看遍了所有的大夫都治不好。
那一箭碎了她的腿骨,此后她便难以行走,只能久居深宫不敢出来见人。这么些年,因为愧对,他对她从未有过半点儿的怠慢。
衣食住行完全没有亏待过她,对比起旁人来多了几分耐心与包容。他能护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安然无恙。甚至于裴家他都跟着留意几分。
但这些都只是因为她当年替他挡下一箭。
而并非是让她当做特殊,当做一份殊荣,当做在这后宫中搅弄风云的筹码。
深深地叹了口气,宋怀宴抬起头,他目光落在裴良娣的脸上。
因为哭过,裴良娣双眼泛红,常年不见光的肌肤透着不正常的白,眼角的痕迹便越地的明显。
“裴良娣。”这些年,她只需要出来露面,他对她的语气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那么严厉的时候。
“杨泰之前伤过裴鸿雪,孤尚且念你护弟心切。”宋怀宴挥手,刘进忠立即带杨泰下去。
“你屡次三地的想要杀害殊承徽,这又是为何?”太子殿下的目光看向她,那双眼里似是笼上了一层冰霜。
这两年来,裴良娣看到都是殿下对她的温和,她浑浑噩噩的以至于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太子殿下,日后他会是帝王。
龙岂可有逆鳞?帝王也不会允许自己有软肋。
她的那份情谊是有价的,在她一次次动手之间,渐渐地挥霍干净。
“嫔妾没有。”殊承徽的事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手,之前那两个推殊承徽落水的小太监也处理干净了,就算殿下猜到也没有证据。
裴良娣垂下眼神:“殿下是因为殊承徽才来找嫔妾的?那嫔妾还要谢谢殊承徽,殿下这可是头一次来。”
她仰起头,面上是不达眼底的笑:“只要嫔妾不出门,殿下就从不会来永和宫中一回。哪怕是一次,殿下都不愿意。”
宋怀宴这才看清那双眼睛,里面是浓浓的怨恨。当初也是这双眼睛告诉他,再也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