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想作弊?”
“看,被抓到了吧!该!好好的大道不走,学这种钻营手段,看他以后还怎么读书进举!”
少年的脸越来越红,扫视一圈,眼神冰冷。
生员还在和陈葵讨论什么,排队等候的学子觉得少年这下子肯定是作弊无误了,故意抬高声音讽刺讥笑他。
少年面色紫涨,双拳捏得格格响。
傅云英站的位子和陈葵离得最近,大致能听清两人在说什么,生员之所以拦下少年,并不是因为他的考篮里夹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而是他两手空空,就带了纸笔墨砚,那支笔都快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完成课考。吃的喝的净手的和保暖的东西更是一样都没有。再看他身上,穿得倒是体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脚上一双鞋却是磨损得敞口的破旧草鞋。
少年是长沙府人,从籍贯姓氏来看不该这么清贫,生员怕他是冒名顶替的,找陈葵确认他的身份。
正闹得不可开交处,一名身着锦袍、相貌堂堂的少年走到长沙府少年身边,拱手朝周围的人致意,浓眉斜挑,“只是入院考试而已,后面主讲先生们还要一个个当面见过,是真有学问还是靠旁门左道应考,先生们一问便知。都是读书人,谁会想那些龌龊心思?”
他看似替长沙府少年解围,其实是故意在讥讽少年。
周大郎话音刚落,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几个脾气急的直接冲着少年指点,说他有辱斯文,赶紧收拾东西离去才是正经,免得被更多的人认出来。
少年眼中隐隐浮现几点泪光,神色狰狞。
傅云英眉头轻皱,给不远处的陈葵使了个眼色,“陈学长,好了么?”
陈葵和生员讨论少年到底是本人还是冒名顶替,没注意到条桌和排队的人群这边的动静,听傅云英发问,止住话头,走过来道:“一桩小事而已,你们进去吧。”
少年的口音这么独特,冒名顶替的可能性不大。
见生员放行,少年怒气反而更胜了,“啪”的一声撒气似的提起自己带的考篮,朝刚才指指点点的众人狠狠啐一口,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众人连忙躲闪,一边后退,一边气得语无伦次,“这真是……这真是……”
傅云英嘴角微微一翘,少年竟然敢当众朝周家大郎吐唾沫,傅云启和傅云泰会很喜欢他的。
周家和傅家可是世仇,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但就是互看不顺眼,看到就要掐。
…………
进了院子,找到自己考引上对应的考棚,傅云英放下考篮,眼帘微抬间,发现那操着生涩口音的少年正好和自己正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甬道。
她翻出考篮里王大郎为她准备的几套备用文具,取出一套交给沿着甬道来回巡查的书院小文童,请他送到对面去。
小文童神情严肃,仿佛书院的考棚果真是场屋一般,仔细检查过文具才拿过去给少年,“呶,对面傅小相公借给你使的。”
少年皱眉道,“我不认得他!”
小文童扫一眼他空落落的考篮,道:“你拿着吧,我们书院不提供文具的,免得你写到一半再找别人借。”
少年不说话。
小文童直接把文具放在方桌角落上,转身走了。
…………
辰时,陈葵敲响代表考试开始的钟声,考棚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毛笔书写和纸张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傅云英翻开试题,先快速浏览一遍。
帖经占了一大部分,有的是随便给出四书中某本书的前一句,要求补出剩下的段落。有的是摘取文章中间的部分,要求默写前后内容。有的古怪刁钻,只给一点点提示,要求补充完整。
总的来说只要能将四书背得滚瓜烂熟基本没什么问题。
杂文、策论、试帖诗也考,但比县试的要简单,只需用浅显的语言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
判、诏、诰、奏状、章表就更简单了,完全的照着套用格式。
至于最后几道关于天文、地理、算术、农业方面的问题是书院主讲拟的题目,考生可以选择其中一题回答,也可以全答,一题不答也没什么。相当于是额外的自选考题。
傅云英的目光落到最后一道题上,愣了一下。
德不孤必有邻。
这竟然是一道八股文题。
书院的小文童们才刚刚学五经,不会制艺。更别提他们这些前来应考的学子了,大多数不能写出完整的八股文。
…………
自选题考生可以答可以不答,书院用一道不影响最后判评的制艺来考验他们也就罢了,怎么偏偏选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