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心中好痛,舒敏,你为什么会这么傻?就为了引他过来,你可以连自己的命都赌上?要是他不来呢?要是我没有领会过来呢?成功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我偷偷瞟了一眼康熙,他看舒敏的目光很复杂,但那么多的复杂中似乎真有那么一丝温柔,看来他多少还是有点不舍的吧。我明白舒敏精心筹谋来的这片刻要留给她和康熙独处,因此携着慧雅,悄悄的退了出去,同时递了个眼色给桐姿,让她也出去。
退到外间,我连忙叫过桐姿:“你去太医院找这几样药材来——”将药名一一说与她记了,看着她快步离开,我独自站在窗下,候着里面的两人,这场戏,我还得替舒敏把余下的收尾完成。
“敏儿……”隔窗透出来他的声音,我浑身一僵。
舒敏的声音很低,我听不清楚,如果我刻意要听的话,自然是可以听见,但我真不愿听清,此刻我情愿做事,实在无力厘清心里那各种纠葛的情绪。
幸而桐姿很快回来,药已经按我的要求煎好,我端在手里,琢磨屋里的人话也该说的差不多了,才在门外抬高声音道:“皇上,舒常在的药送来了。”
“进来。”
我连忙端着药进去,向着康熙一福:“皇上。”
“这是太医院的药?”他抬头看我,目光透着疑惑,想来报告他的人早已回禀了舒常在的病太医已经束手无策,药石罔效了。
“回皇上:这药不是太医院开的。”我看他一眼,继续道:“臣妾斗胆,这药方是臣妾配的。臣妾在家时曾见过有郎中用这方子治好了跟舒常在症状差不多的病人,既然太医院已经……臣妾就想不如试一试。”
康熙只嗯了一声,却只看着榻上的舒敏不做声。
他没有阻止,那就是默许了,坏规矩的话他不能明白出口,这点,我还是能够懂的。
我连忙上前,当着他的面喂舒敏服药。再一次和她目光对接,无须多言,彼此心里已经都有了数,当她把那一枚榛子放到我手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命交给了我。
只因我们彼此都曾经说过: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康熙见舒敏服完了药,看了我一眼,道:“朕先走了,你们姐妹说会话吧。有什么事,知会宜妃即可。”
我心中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舒敏挺不过去,那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舒敏的后事,由宜妃料理。
明黄色身影去远,我看着舒敏:“你怎么能做这种蠢事?要是我忘了你当初说的方子了怎么办!要是我意会不过来你的意思呢?值得吗!”
舒敏苍白的脸浮起一抹微笑:“怎么会?你若意会不了,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徐书瑶了。而且——”她顿了顿,看向门外的目光透着一种胜利的喜悦:“他来了,我赌赢了。”
我叹了一口气:“那他要是不来呢?”
舒敏道:“自从侍寝后,他再没有见我一次。要是这样他都不想见我一面,那我就是连一丝争的希望也没有。如果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早早死了,倒也干脆。”
我骂道:“争什么争你要一个立足之地,我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立场反对。可是你现在要拿性命相博,舒敏,真有那个必要吗?”
她的目光骤然黯淡:“书瑶……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不会明白的。我跟你不同。”
我看着她那黯淡目光背后透着的复杂,生生把追问为什么不同的话忍了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也都各自会有不愿他人触碰的禁地,比如我,自然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沉默片刻。我轻叹一声:“罢了,你从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你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只是好歹珍惜自己,别的都不重要,活着才是最好。”
舒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世间任何图谋,不过成败二字。成则进,败则退。至于一败涂地,也只是自己技不如人,这便是我。活着,未必便是成功,而死亡,有时候也不算失败。可是世间最不可掌控的,就是感情,在这步步危机的地方再加上最不可掌控的感情,书瑶,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危险吗?”
“感情?”我一怔,“舒敏,你病糊涂了吗?在这个地方,我跟谁谈感情去?”
舒敏淡然一笑:“你果真不懂,那是最好。我就怕你真懂了的时候,为时已晚了。”
我满头雾水,正要追问下去,忽外面响起公公的声音:“纯贵人可是在这里?”我连忙迎出去,见得是李德全:“李公公,怎么是你?寻奴婢可是有事?”
李德全却神秘一笑,压低着声音:“有旨意,得到贵人宫里去宣。”我一时费解,但既然是康熙的意思,也决没有问为什么的理。只好转身回进舒敏屋内,辞了她同着李德全带了慧雅返宫。
这时李德全方才清了清相,郑重宣告:“皇上口谕:李德全,你去瞧瞧徐答应,看她的伤好了没有,要是大好,就让她随朕出行吧。”
李德全转述康熙的话,一脸庄重,连皇帝的词调语气竟都惟妙惟肖,我心中暗暗好笑,却恭恭谨谨听了这道圣旨,因圣旨里问话,便跪下叩头回话:“奴婢的伤早好了,劳皇上记挂,奴婢罪过。”说完了便再叩头起身,便算领了旨。
李德全这才又笑眯眯的道:“纯贵人大喜啊!”我却是半点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奴婢不明白皇上这道圣旨,还请公公指点,喜从何来?”
李德全笑道:“还不是大喜?皇上要微服私访,这后宫里只有两三人知情,三宫六院皇上只带你一个人,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听在耳里,心中却是又惊又惧。惊的是康熙怎么单单想起来要我随驾?惧的是此番伴驾,就算出去时瞒着宫里,回来后岂有不给知道的,到那时只怕光妒忌目光都要淹死我,那又如何是好?
李德全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贵人放心,此番随驾,贵人您独占圣宠,回宫后自然非比寻常,只要您全心侍候皇上,得了圣心,旁人又敢怎么样呢?再说,这是圣旨,您也没有考虑的余地。”
什么话都比不上这一句圣旨管用,是啊,既然不能抗旨,又何必徒增烦恼呢?那时事,那时再说吧。总有应对的法子。我连忙蹲身称谢:“书瑶愚钝,多亏公公提点,真是拨云见日呢。”
李德全见我意会,也满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