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老鼠来说,不管自己家的母老虎如何霸道,如何的悍妇本质,他还是会死心塌地的维系着两人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并从本能上给予王春花这个女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那时算得上黄花大闺女青春靓丽的王春花,从只能从土地里刨食,看不到希望只有贫穷的农村,翻山越岭去了当时的县里;外面世界如同一个神奇的国度,将两个年轻人的心死死拴住。从那时开始,两人一步一步的奋斗,做过苦工,进过工厂,贩卖过老鼠药,还倒腾过假货,能赚钱的营生两人都干了。
有一回在农村卖假货,被当场抓住,五六个男女老少将他们团团围住,生性怯懦的吴老鼠吓的腿软走不动路,是他这个媳妇王春花,凭借着为后来成为悍妇打下基础的彪悍本质,硬生生托着吴老鼠杀出人群,跑了十几里地,看不到人烟了,王春花放下吴老鼠,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娘说女人不要多漂亮,能生孩子真心对你好的才是好女人,吴老鼠深以为然,所以后来这十几年间,他一直将王春花贴上了好女人的标签,纵然自己在外包了二、奶,王春花今天又做出了为了三万块钱可能家破人亡的事情,那也不会改变他笃信了十几年的事情。
今天瓷器的事,吴老鼠发泄过后,王春花这一次自知理亏,不多言语,也没有将吴老鼠按在沙发上捶一顿,着力从最实际情况出发,本来就是攻守同盟的两口子,一个眼神也足以让两人很快形成默契,羊毛出在羊身上,是他就是他,陈望中必须赔。
五十万是多少钱,对于平时兜里最多不过四五百块钱,见过最多的钱,不过是在上学的时候,李国庆一次性给了他一千块钱的生活费,陈望中没有多少概念,但至少五十万很多,比那个不成器的舅舅欠了三十万的高利贷还要多。
三十万已经足够让家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他不敢想五十万的巨大窟窿该如何去面对。
他是个普通人,一个西北深山走出来的小人物,和村里那些想占他们家便宜,和欺负他们的人斗争过很多年,所信奉的是只占便宜不吃亏,作为弱者一旦示弱,接之而来就是那些欺负他们的人自认为的理所当然的“欺负”,这和在山里碰到了落单的野猪一个道理,你要是敢跑,野猪就会背后一路狂追,直到将尖利的獠牙刺进你身上。
陈望中在山里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背后交给野猪,手中拿着镰刀且战且退的缠斗,抓住机会致命一刀。
上高中的时候有了手机,听信了谣言,将《狗镇》这部电影当成了xing启蒙的电影,看完了电影陈望中整个人都不好了,圈圈叉叉没看到多少,憋着的一口气始终出不来。
“老板娘你开玩笑吗?一件普通的瓷器值五十万。”陈望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除非是古董否则不可能值五十万;再看看这两口子的表情,不像是拿他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打工仔寻开心的架势,更犯不着用这种事情和陈望中开玩笑,拉拢感情。
王春花一听,大嗓门吼了起来,抱在胸前的手也不自觉地伸出了出来,指着陈望中乱晃:“普通,普通个鬼啊,人家找上门来了,这是复印件,你自己看。”王春花指了指桌子上那位吴先生刚刚留下的文件。
陈望中走过去将两份文件拿起来看了看,起初没怎么言语,到了最后将看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青涩的带着点紧张的表情看着王春花:“就算是值五十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工作时签订的合同,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快递出了问题,由我一个人赔偿的条款。”有点颤抖的声音带着点不屈,陈望中又仿佛看到了在张家岭村一帮子人挤进不大的家中,言辞嚣张,叽里呱啦的怒斥瞎子爷爷和年幼的陈望中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害怕成了身外之物,他是所有人眼中祸害遗千年的狗犊子,不死就是赚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整个张家林村的所有人将陈望中生生逼成了这样一个祸害,什么阴损勾当都干过,只为着能在张家岭村活下去,心里这颗不死不屈的种子直到来到了李家四年,平静的生活将这头恶魔埋藏在心底,今天事到临头原本本性那一面才猛然间蹦出来。
“呵呵。”王春花冷冷的声调,加上那原本就不堪入耳声音,笑的颠倒众生,乾坤倒转。“陈望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合同里没有那些条款,不代表你没事了,今儿个要是不打电话给你爸妈,让把五十万拿来,就别走了。”
“对,别走了。”说着双口相声一样,吴老鼠附和了一句。
有一种人,在生活的夹缝中好不容易混出头,是不会轻易让到手的东西生生失去,哪怕是只剩一口气,也会死死咬着最后一根稻草和阎王爷挣命,或者拉来个垫背的同归于尽。
王春花这种彪悍的货色,就是这种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贯彻的很彻底。
气氛开始变得凝固,老实说十九岁的陈望中,四年平静生活消磨了他的锐气,和当初在张家岭村如钢丝一般时刻紧绷的不屈差了很多,小小的心脏砰砰乱跳。
“要钱没有,我也不会打电话的。”陈望中握紧拳头,尽量将这一句话说出点气势。
“呵呵。”王春花又是一声冷笑:“耍横?你还嫩点。”陈望中确实嫩点,彪悍的王春花这条从底层爬上来,依然在底层蹦跶的过江龙,在那些类似同乡会,混杂着三教九流的自发性组织里,好歹也有点位置,也曾借助这样的势力,利用各种手段打拼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敢拿着刀子和男人拼刀子干群架的王春花,也不是浪得虚名,至少大多数男人对她的彪悍也不得不服气。
这也是吴老鼠不敢和她离婚的另一个原因。
只是这几年生活安逸了很多,当初无所不能的血性消磨了很多,否则今天的王春花早已经动手了,不,已经动屁、股了,一屁股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坐死。
“不该我掏的钱我不会出。”只有一句话,陈望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年少轻狂的执拗,断然不会因为这个彪悍的角色低头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