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寺外的官军和山坡处的草寇开始了漫长的对峙,谁都不敢先动手,双方都抱着先把对手拖垮的念头。
草寇不进攻可以说正合朱俊心意,毕竟真动起手胜负难测。朱俊身后是皇帝,他不能输,也输不起。朱俊依然采取的是保守的作战方案,命刀兵在寺外防守,弓弩手则登上寺院高墙支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山下响起一阵欢呼声。朱俊侧耳倾听片刻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转头看向位于高墙之上的韩副司马,只见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朱俊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很显然敌人来了增援:“我们的援军还不知道在哪儿,敌人就来了增援,这该如何是好?”
韩副司马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对朱俊大声禀报道:“朱司马,山下又来了一批草寇,末将刚才目测了一下,人数看来不少,大约有三千之众。”
这下可不只是朱俊脸色难看了,只见所有禁军的脸色都苍白了,眼中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绝望。
朱俊心中那个气啊,心说你韩副司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我军士气正低落,你还说些动摇军心的话。还好朱俊是个和善的人,不然韩副司马可就惨了。临阵动摇军心者,按律当斩!
朱俊知道士气不可懈,急忙开口鼓舞众人:“兄弟们,准备好,敌人又要进攻了。咱们是谁?咱们是皇帝的禁卫军,就是死也不能丢了咱们禁卫军的脸。杀光贼人,我军必胜!”
韩副司马此刻也知道他刚才说错了话,立即跟着朱俊鼓舞众人道:“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朱俊和韩副司马的喊话还是起到了一些提高士气的作用,不少士兵都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涣散的眼珠重新有神起来。
韩副司马话音刚落,就听见山下传来进军的鼓声。随即一阵呐喊声从山坡处传来,草寇们再一次发动进攻了。
韩副司马望了望奔跑上来的敌军,大声下令道:“弓弩手准备,目标前方二百步,仰角三十度,放箭!”话毕箭落,处在冲锋中的草寇立即乱成一片。
朱俊见草寇逼近,也大喊一声:“兄弟们,把刀给我举高了,准备冲锋!”
几百支箭虽然给草寇带来了不小的混乱,但新上来的草寇可是生力军,人数也可观得很,有足足两千人。很快,草寇们冲过了弓箭杀伤力最强大的区域,与官军又一次正面接触上了。
朱俊身为前线的最高军官,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也是二话不说,拔剑率先冲入草寇堆中。只见他长剑飞舞,四五个草寇瞬间毙命。
数百名血染战甲的禁军见主将如此骁勇,也大吼着冲了上去,展开殊死搏斗。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了,不成功便成仁。
遗憾的是,这一回官军值得炫耀的战斗力再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一来敌人是刚到战场的生力军,体力充沛远胜官军;二来禁军已经相当疲敝,兵器甲胄破烂不全;三来草寇人数占绝对优势,官军一时被草寇打得狼狈不堪。
朱俊砍倒了身边的一个草寇,抬头张望了一下战场的情势,眼见官军大势已去,慌忙转头朝寺门高墙上怒吼道:“快叫副司马组织兵士放箭,快,快放箭。别管我们了,绝对不能让贼人靠近寺门!”
朱俊喊完又挥动了几下宝剑,砍翻了几个企图靠近的敌人,随后接着咆哮道:“他娘的,想不到老子今天要战死在这儿了。兄弟们,给老子杀啊,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出个样子来,别给朝廷丢脸。”
处于劣势的禁军闻听朱俊的话后,内心深处对于生的渴望,使他们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斗志,纷纷大声吼道:“杀啊,杀啊,杀光你们!”
士气得到鼓舞的禁军边吼边挥舞大刀,个个状若疯虎,使得本来已经占据上风的草寇们被吓得一时愣了神。战场形势也奇迹般地瞬间扭转,到处可以看到一个禁军大吼大叫着追着几个草寇砍杀。
韩副司马在寺内高墙上见到敌人出现溃败之势,也下令手下弓弩手放箭助阵,配合寺外的禁军反攻。
就在形势即将逆转之时,只见草寇群中跑马跃出一将,一杆长枪摆开,片刻之间就挑死十来个杀红了眼的官军。
此将冲杀一番后,突然在阵中勒马挺枪,大吼一声:“众军听令,再敢有后退者,杀无赦!”那敌将说完,又朝官军人多的地方杀去,眨眼之间便将数处官军杀散。
朱俊在战场上远远看到此将,见他在阵中横冲直撞,气势勇猛无匹,不禁感叹道:“真勇将也!非宇将军不能敌也!”
韩副司马见贼将如此威猛,急忙朝朱俊大喊:“司马快撤,我率弓弩手掩护!”
朱俊见死拼已无获胜的可能,为了保存实力,只能下令寺外守军全部撤回寺门,他自己领着三十几个亲兵断后。
众军士闻听朱俊命令,纷纷向后溃逃。没有人愿意再这样继续战斗下去,这种必输之仗打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那贼将见官军败退,似乎也不愿再追杀下去,只眺望了一眼守在高墙上的弓弩手,便令手下人马将白马寺包围起来,然后率兵退回山坡处休整。
朱俊见敌将并没趁胜进攻,不由大奇:“对面敌将,通报姓名!”
只见那敌将应声转过身来,一摆长枪大吼一声:“某乃褚燕!尔等鼠辈最好早降,否则定是死路一条,哼!”
寺中官军听得此声巨吼,不禁全身颤抖,吓得不敢正视那敌将。朱俊面色黯然,心道敌人是想施攻心计,让我军军心丧失,到时好一战而下。不过看样子,他的目的好像会达到。
韩副司马见敌人只围不攻,并未做多想,当下只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跨步上前建议道:“朱司马,如今形势危急,末将这就去求将军调兵前来支援,否则……这里是守不下去了。”
朱俊此刻仍不甘心,他推开跟前的韩副司马,来到军士当中。只见他举起手中残破的宝剑,大吼道:“兄弟们!死战!死战!死战!”
可这回低下头去的士兵们再没有抬起头来,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是死战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说白了死战的目的是求生,但是明知生路已断,这些没经过系统思想训练的士兵又怎会继续死战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交接时,宇信不看好这批禁军的原因。
没有坚定信仰的军队,终究难在逆境中奋战至死!或许朱俊有这般觉悟,那是因为他忠于大汉,忠于皇帝。但对这些普通的士兵来说,保护皇帝不过是当兵的职责而已,而一旦这个职责尽到了,他们就不会再拼命了!
韩副司马闻话四下看了看,见无一人响应朱俊的号召,不由轻声叹了口气,当下也低头不语,静静等着朱俊的指示。但他心里清楚,朱俊此刻也别无它法,一定会批准他去求援的。
到了这一步,朱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虽然他相信宇信不派援兵是有原因的,但眼下形势比人强,这里的守备力量已经严重不足了。方才副司马所言并非虚词,于是只得无力地点头答应:“看来只好如此了。到了这个份上,兄弟们都拼不下去了。唉……你去求宇将军吧,希望他能派些兵过来。”
韩副司马见朱俊应允,立即大喜着拱手告退,带着几个人就往寺中西院而来。而就在此时,东院一间厢房的窗户轻轻打开了一条细缝,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院子,似乎想要窥视院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