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水响。
雪白的衣袍从水面上升起,随着披散的长发,打着旋儿,像一朵怒放的莲。
韩明珠本质不是那种迂顽的人,可是斗气的心思一上来,就完全顾不上了。
直到古夜那声缥缈的应诺,那一刻,他好像与小夜子重合起来。
好,不好,小夜子习惯用这样的简短的语句来应付她,他远不似古夜这样能说会道,可是本质上,他们都是一样的。
没有杀身成仁的决心,又怎么可能成仙?
韩明珠扑过去趴在窗外,怔怔地看着古夜拖着长袍,像一尾漂亮的锦鲤,游向了对岸。
那一刻,心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了芽,软软的,嫩嫩的,新芽。
“啊,你有病啊,说跳就跳,我话都还没说完。”她搬起桌上放冷的茶盏,往古夜头上砸。
“本来就有病,还病得不轻。”古夜回首,轻而易举地她掷过来的茶盏,倾杯向天,洒脱一笑。他的长发像水藻一般熨贴在身上,勾勒出瑰丽的线条,他的脸在月下熠熠发光。
韩明珠敢发誓,就是这一辈子,上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场面。
他只身一人,却像包揽了世间最完美的一切,就连沾在身上的水珠,都那样柔润可爱。
韩明珠呼吸一窒,慢慢地放下手来,第二个杯盏,终究是没扔出去。
她已经看呆了。
看惯了韩闲卿的温柔秀美,看惯了韩老板的温柔,却从来不知道温柔可以分成好多种,就好比古夜,光凭着这纵身一跳,就能摄住她的心魂。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在他身上看不到。
“疯了。”她摸摸两边发烫的脸颊,将流连的目光撤回,信手关紧了窗子。
屋子徜徉着淡淡的药香,他热融融的体温好像还没散去,这屋里没通风,温度好似又升高了许多,蒸得她鼻尖冒汗。我又不喜欢你……这时候再让她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秋夜水凉,沁肌入骨,害得古夜打了几个喷嚏,他拿出了十足的本事,摆足了姿态给小姑娘看,可是聊胜于无。小姑娘骂了他一句“疯了”就关上了唯一的窗,丢下他一个人在水里看月亮。
真是无情啊……石头就是石头。
古夜遗憾地摇了摇头,也像韩明珠一样,摸了摸发烫的脸。
他并不是真的非跳不可,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想好好地静一静。
他像一个久旷的老男人,差点就把持不住了,要是在这种蒙昧无知的情况下,发生了一点蒙昧无知的事,他也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喜欢你……小丫头无心快言,说的都是真话。
就算灵智开了又如何?她在这方面,还是白纸一张。
他游到对岸,在一块湖石旁边上了岸,冷得瑟瑟发抖。
偏偏在这冷飕飕的时候还有人在附近做那苟且之事,男的粗喘,女的娇吟,不堪入耳。
古夜负着手在左近溜跶了一圈,趁着池边那对男女没注意,信手卷走了男人的衣裳。
趁着天还没亮,先去无界堂走一趟吧。
古夜大人闻闻衣上沾着的胭脂香,顿时感到全身不舒服。
又想,还是去跟无界堂的老渔聊聊,让他多送件合身的衣裳。
偷衣裳的怪盗就这样飘然而去,剩下一对鏖战不休的男女。
等鸣金收兵,一切发泄完了,男的出来一看,脸都绿了。
……
再说小明珠在古夜房里惴惴地呆了一夜,一时紧张一时慌乱一时又有点悸动,这种陌生的情愫令她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撑到睡意来袭,才得爬上床蜷进被子里呼呼大睡,至于早晨房门是怎么打开的,她半点也不知情。
四两摇醒她时,她正在做着没有章法的春秋大梦。
公孙四两带来的消息,像是晴天一个霹雳:“喂,醒醒,你家未来相公到了。”
“未来相公?值几两银子啊?”
韩明珠揉揉眼睛,十分困顿地往被子上一扑,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她完全没想起未来相公是个什以玩意儿。公孙四两急得跳脚,本打算问问她把古夜弄哪儿去了,可一见她这副德性,再急的事也急不过债主找上门了。
“你的未来相公,也就是姓扈的那个,带人带提亲了。你还睡,这是想睡着上花轿么?”公孙四两毫不客气地提起了韩明珠的耳朵大喊大叫。
“姓扈的?扈文青?”韩明珠仿佛被针扎狠狠地扎了一下,醒了。